当夜,寒风如一头被激怒的猛兽,裹挟着冰冷的雪粒,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而来,狠狠地扑向蒙古高原。那些雪粒像是被风赋予了生命,在空中肆意地翻腾、飞舞,宛如一群身着白色舞衣的精灵,在这广袤的天地间尽情地跳着疯狂的舞蹈。它们随着狂风的推送,如潮水般迅速地漫过每一处低洼之地,将大地层层包裹。
这,便是典型的暴风雪。在双杨镇,人们把这样的天气称作“白毛糊糊”。刹那间,整个原野像是被一位神秘的画师用白色的画笔肆意涂抹,变成了一片混沌而神秘的白色世界。远处的山丘,在这漫天的风雪中若隐若现,仿佛一位羞涩的少女,披上了一层薄如蝉翼却又神秘莫测的面纱。而近处,风声如鬼哭狼嚎般呜呜作响,无情地掩盖了自然界中一切细微的声响,让这个世界变得愈发寂静而又恐怖。
次日清晨,风势渐渐缓和下来,就像一头疲惫的野兽,渐渐收起了它的狂怒。当太阳慢悠悠地挎着双耳,升到一杆高的时候,赵飞才慢悠悠地从炕上爬起来。他的脑海里,还沉浸在昨日那美味佳肴的余韵之中,那股鲜香仿佛还在舌尖上萦绕。突然,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如此恶劣的天气,不正是捡沙鸡的绝佳时机吗?
想到这里,赵飞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他迅速地整理好行装,那动作就像是一位即将奔赴战场的战士,充满了坚定和期待。他怀揣着对沙鸡肉香的美好憧憬,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征程。
按照以往的经验,飞行在漫天大雪中的沙鸡,视线会被大雪遮挡,根本看不清前方的电线。它们就像一群迷失方向的盲人,在飞行中常常会不幸地撞上电线。如果沿着电线的方向走,就一定能捡到那些被电线撞死的沙鸡。沙鸡的体形和鸽子差不多,要是能捡到几只,拿回家掏去内脏,再在里面放上一些佐料,然后用泥把它们裹得严严实实,放进灶坑的咽喉处焙烧。等过了几顿饭的工夫再取出来,那沙鸡的外皮会变得金黄酥脆,就像一层闪闪发光的黄金铠甲;内里的肉质则鲜嫩多汁,仿佛是春天里最鲜嫩的青草汁液,那味道,绝对是一种绝妙的享受。
赵飞冒着纷纷扬扬的风雪,心中满是对沙鸡肉香的向往,他迈着坚定的步伐,沿着电线杆的方向一步一步地迈进。没过多久,幸运女神似乎对他露出了微笑。他在雪地里发现了一只已经冻僵了的沙鸡。他眼睛一亮,迅速将沙鸡系在裤带上,那一刻,他的心中仿佛燃起了一团希望的火焰,增添了几分继续探索前行的勇气。
然而,命运似乎总是喜欢捉弄人。赵飞又走了没多长时间,却再也看不到电线杆的踪影了。他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慌乱,就像一艘在茫茫大海中失去了航标的船只。他停下脚步,焦急地环顾四周,只见眼前一片银装素裹,整个世界都被白雪覆盖,仿佛被一层厚厚的白色棉被捂住,什么都看不见。视线所及之处,除了无尽的白色,还是白色。唯有那呼啸的风声,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割着他的耳朵;还有那雪粒拍打脸颊的刺痛感,时刻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
赵飞俯下身来,努力地在雪地里寻找自己留下的脚印,他想顺着脚印返回。可是,新落的雪粒就像是一群调皮的孩子,迅速地抹去了他所有的痕迹,仿佛大自然在故意和他捉迷藏,刻意隐藏他的行踪。他抬起头,望向天空,期望能借助太阳来辨认方向。可是,厚重的乌云像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天空,连一丝光亮都没有。此刻,赵飞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陷入了迷途。他的心中虽然充满了不安,但他也明白,停滞不前只会加速死亡的脚步。
他开始在原地不停地打转,就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试图寻找任何可能的出路。可是,夜幕就像一个无情的杀手,渐渐降临,如同给这个世界下达了一张无情的宣判书,将一切希望都笼罩在了一片黑暗之中。绝望之中,赵飞只能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家人的寻找上。他心中默默地祈祷,希望那份来自家的温暖与力量,能够像一道明亮的灯光,穿透这重重风雪,引领他找到归途。
于是,他继续在原地转圈,转着转着,困意就像潮水一般,一波又一波地向他袭来。他的眼皮如铅般沉重,上下眼睑开始不由自主地相互吸引,每一次强睁双眼,都仿佛是在进行一场与睡意的殊死搏斗。赵飞心中不断地告诫自己,不能睡去,绝不能放弃。可是,这份坚持在这不断加深的困意面前,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就像一个弱小的孩子,无法抵挡狂风暴雨的侵袭。
经过几次艰难的挣扎,最终,疲惫还是像一个强大的敌人,战胜了他的意志。赵飞在不知不觉中,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沉睡。
再说赵大海,当他知道三儿子赵飞捡沙鸡走了,可天都快黑了还不见回来,他的心中就像被一块大石头压着,焦急万分。他立刻找到二儿子赵启,让他和老大赵亮一起去寻找老三。
赵亮与赵启心中同样预感不祥,他们二话不说,就像两支离弦的箭,即刻踏上了搜寻之路。两人顺着电杆的走向往前找,不一会儿,天就完全黑了下来。好在他们带着手电筒,那手电筒的光束,在黑暗中就像两颗明亮的星星,给他们指引着方向。每到一根电杆,一人站在原地不动,像一个忠诚的卫士;另一个人拿着手电筒,一边仔细地找人,一边警惕地寻找前方的电杆。
找着找着,一个关键的线索出现在他们眼前——一根电杆上装有斜拉装置,这意味着电线在此处发生了转向。赵启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敏锐地意识到,这很可能是三弟迷路的关键点。基于这一判断,他们果断地调整了方向,继续沿着原来的方向寻找。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终于在一片雪地中发现了昏迷不醒的三弟赵飞。那一刻,他们的心中既紧张又激动。两兄弟毫不犹豫地轮流背着三弟,他们的脚步蹒跚而沉重,就像两头负重的老牛,在这茫茫的雪地里艰难地前行。他们一步一步地返回家中,正欲将三弟安置于温暖的炕头,却被父亲赵大海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制止:“不要放在热炕上,放在凉房里!”
这一幕,让久未目睹父亲如此严厉模样的哥俩心中一震,他们心生敬畏,随即乖乖地遵命而行。他们迅速地整理好凉房,在地上铺上一张皮褥子,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三弟放在上面。
“快到外面端两盆雪来!”赵大海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同时,他已经跪坐在三子身旁,动作麻利地解开三子的衣物,露出那苍白如纸的肌肤。
不久,两盆晶莹剔透的雪粒被匆匆送入室内,放在赵大海触手可及的地方。赵大海双手各执一捧雪,先从三子的双脚开始,轻轻地、细心地搓揉着,就像一位技艺精湛的工匠,在雕琢一件珍贵的艺术品。随后,他的双手缓缓地移动到双腿,再逐一移至双手、双臂,直至背部与胸膛。
赵亮与赵启见状,也立刻依样画葫芦,纷纷效仿父亲,用冰冷的雪粒为三弟擦拭躯体。三人轮流接力,一盆雪用尽了,又换一盆。他们还不忘用干布细心地拭去赵飞身上融化了的雪水,就像在呵护着一个脆弱的小生命。
在爷仨不懈的努力下,三弟那苍白的肌肤渐渐泛起了健康的红晕,就像一朵在寒冬中绽放的花朵。直至后半夜,三弟终于醒来了。随后,在众人的悉心照料下,他被小心翼翼地抬回屋内,盖上厚厚的棉被,继续睡觉。
次日清晨,赵飞奇迹般地起身,自如地伸展着四肢,仿佛昨天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这一幕,让在场的爷仨惊诧不已,他们心中悬着的石头一下子落了地,就像一艘在暴风雨中飘摇的船只,终于找到了平静的港湾。他们相视一笑,那笑容中满是欣慰。
赵启详细地叙述了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救援经过,听得赵飞眼眶泛红,感激的泪水悄然滑落。随后,三兄弟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汇聚到了父亲赵大海身上,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与敬佩,仿佛在无声地询问:“您是如何知晓这救治冻伤的奇妙之法的?”
赵大海读懂了儿子们的眼神,于是,他缓缓地讲起了自己雪地被救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