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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间，五天光景就溜走了。赵飞的身子有了明显的变化，手和脚开始脱皮。这情形，让父亲赵大海一下子就想起了自己当年的那段经历。
“没事，孩子，这就是恢复的过程。想当年，我也跟你一样，全身脱皮，整整脱了半个月，才慢慢好起来。”赵大海语气平和，眼神里却透着坚定，像是在给儿子吃一颗定心丸。
自从赵飞出了那档子事儿，赵亮二话不说，挑起了家中担水的担子。这活儿，原本是赵飞每天的营生。可谁能想到，赵亮连着担了三天水，就碰到了难题。自家的篼子，因为井口被冻得变小了，怎么也下不到井里去，他只能一脸沮丧地回了家。
“这井口啊，每年到这个时候，都会被冻成这副模样。”赵飞虽说还在家里养着身子，可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事儿。他没多耽搁，亲自跑去找隔壁邻家，借来了一个特别的篼子。
这篼子可不一般，是用废旧皮车外胎改造的。外层那坚硬的纯橡胶，早就被人剥了去，只剩下柔韧的棉线层。它轻便得很，装起水来，也比普通的篼子宽敞。更妙的是，跟传统的篼子比起来，传统篼子得来回跑四次，才能装满一担水，它呢，三次就绰绰有余了。而且，这篼子结实得很，就算不小心磕着碰着，也不会漏水。它最厉害的地方，就是那细高的身形。一到深冬，井口被冻得越来越小，一般的篼子根本下不去，可它呢，就像个灵活的小家伙，轻轻松松就能钻进井里。直到有人拿冰凿把井口拓宽，这篼子的这优势，才没那么明显。
五天的时间，就像小溪里的水，悄无声息地流走了。赵飞的身体完全康复了，他又重新挑起了担水的担子，也恢复了平日里拾撂炭的活计。
每天天还没大亮，赵飞就出门了，朝着机关单位的方向走去。他要在单位的灰堆里，仔仔细细地搜寻那些被人遗落的撂炭。这些撂炭，都是办公室里取暖炉里没烧尽的原煤，特别是紧贴着炉壁的那些，因为没办法保温，大部分都成了撂炭。
撂炭的样子，千奇百怪的，圆润的或者近似圆形的居多。它们褪去了原本的棱角，披上了一层黑黢黢的外衣，虽然没了往日的鲜亮，可也是能再利用的宝贝。偶尔，你还能在这些撂炭里，发现夹杂着的黄色或者白色的斑点，那是煤炭里的矿物质，在高温下露了头。更神奇的是，原本纯净的乌精煤，在火焰的锻造下，竟然跟琉璃似的光泽融合在了一起，紧紧挨在一起。
这些经历过烈火考验的撂炭，性子好像也变了。以前那火暴的脾气，一点都没了，变得温和又内敛。再把它们点燃的时候，火苗柔柔的，暖暖的，没有一丝烟垢，也没有刺鼻的气味。
在双杨镇，拾撂炭是不少人家解决冬天取暖的一个法子。十来岁的男孩子，是拾撂炭的主力军，偶尔也能看到一两个女孩子。不过，大人们大多拉不下脸，很少去干这事儿。赵飞就是这些年轻拾撂炭队伍里的一员。他总挑在清晨或者傍晚，悄悄地去干这事儿，不想太引人注意。
可是，他目标太明显了，很难深入到机关单位的院子里去。赵飞家中的取暖炉子，很特别。外壳是用坚固的铁皮打的，炉膛宽敞得很，本来是烧柴火的。为了让它能烧炭，人们在里面套了一层厚厚的泥巴。这层泥巴，不仅能把炭火和铁皮隔开，更重要的是，能让炉子保温，增加炉子的蓄热能力。所以，每次炉火烧起来的时候，整个炉子四周都红彤彤的，就算是那些很难烧的撂炭，也能在这高温的怀抱里，烧得干干净净。
赵飞小时候拾撂炭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小秘密。每天天刚亮，五点钟的时候，医院会把大量的炉灰倒出来，这些炉灰里，藏着好多撂炭呢。于是，赵飞定了个闹钟，保证自己五点整准醒。他迎着凛冽的寒风，直奔医院的灰堆。
刚倒出来的炉灰，还带着余温，有些烫手。他借着从房间里透出来的微弱光线，把四系筐子当成筛子，双手紧紧握住筐系，用力地旋转。炉灰就顺着筐的缝隙，漏了下去，筐里留下的，就是宝贵的撂炭。他把里面的杂质剔除掉，每一次筛选完，就把纯净的撂炭倒在旁边的空地上，接着进行第二轮、第三轮……
赵飞迫不及待地把装满一筐的撂炭送回家，又匆匆忙忙地赶回来，重复着这充满希望的活儿，一趟又一趟。
可好景不长，这个秘密很快就被其他孩子发现了。这下子，医院的灰堆，就成了孩子们抢炉灰的“战场”。
在拾撂炭的日子里，赵飞还发现了一个小窍门。每天清晨，他都会准时守在机关办公室的门口，等着第一个上班的人来。等人一来，他就进办公室，主动帮忙清理炉灰。那些坐在办公室里的干部，日子过得挺舒服，对于在寒冷的清晨动手清理炉灰这事儿，大多不太乐意，尤其是怕炉灰飞扬，弄脏了他们的衣服。有人试着把炉篦子翻过来，让炉灰直接落在地上，想省点事儿，可这么一来，灰尘就到处飞扬。
赵飞进办公室掏炉灰，可是有“职业操守”的。他会先把炉子的上炉盖打开，然后小心翼翼地一捧一捧把炉灰取出来，保证整个过程中，屋子里不会扬起一丝灰尘。清理完炉灰，他还会顺手把办公室的地面，打扫得干干净净。所以，那些上班的人都乐意让他来帮忙清理炉灰。
没过多久，赵飞那些拾撂炭的小伙伴们，也跟着参与进来了。人多了，他们就划分了一下“地盘”，每个人承包几间办公室，大家达成了默契，谁也不“越位”。
在双杨镇，原煤可是个稀罕东西，就像奢侈品一样。想要弄到原煤，那途径可严格了，只有市民阶层，拿着珍贵的煤票，才能买得到。广大农民，就算手里有钱，也很难得到这份温暖。从九岁起，赵飞就担起了为家里拾撂炭的重任。靠着这份坚韧和勤劳，再加上家里那台独特的套泥炉——它能高效蓄热，每年冬天，全家人才能勉强熬过寒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