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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瞅着大弟赵亮的婚事像雾里看花，迟迟不见个准头，二弟赵启这心里头啊，就跟揣了只小兔子似的，按捺不住了。他跟一个叫李果的女子，悄没声儿地就有了那么点情愫，就像春天里偷偷冒头的嫩芽，不经意间就冒了出来。
在那个时候的双杨镇，他们这档子事儿，那可算得上是自由恋爱的活招牌，正合着当时的潮流。李果呢，是第五生产队的。她和赵启的缘分，是从大队水利工地上开始的。那时候，大家伙儿都在工地上挥汗如雨，赵启这小伙子，机灵得很，跟他那木讷的大冈可不一样。他一张嘴，就像抹了蜜似的，段子一个接一个，把大伙儿休息的时光，都给整得热热闹闹的，欢声笑语就没断过。
要不是家庭出身这事儿卡在那儿，就凭赵启那表演的天赋，早就在公社宣传队里挑大梁了。可就算登不上那舞台，他也没闲着，总爱在干活儿的空当儿，给大伙儿来上几段即兴表演。有一回，工地上不知道咋就兴起了关于职业哭丧人真假的辩论。一拨人坚信那是真情实感，另一拨人就拿职业哭丧人的技艺说事儿，说这就是表演艺术。赵启呢，自然而然地就站到了后一拨人这边。他扯开嗓子，就学起那女哭丧人的悲泣声：“我的妈妈呀——，你怎忍心离我而去——，留下我孤苦无依——……”
那声音，又尖又细，还带着股子哀婉劲儿，节奏把握得那叫一个准，每一句念白都好像是从心窝子里掏出来的，直直地钻进大伙儿的心里。一开始，大伙儿都以为赵启就是在显摆他那模仿的本事，可没成想，时间一长，那哭声里慢慢就有了他自己的情感。从一开始的模仿，到后来真情实感地流露，赵启的眼泪不再是演戏的道具，而是从心底里涌出来的。这里头，有对母亲的深深怀念，有对眼下这苦日子的无奈叹息，还有对婚姻还没着落的淡淡忧伤。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止都止不住，把他的视线都给模糊了，也让这场表演从假哭，一下子变成了真真切切的情感宣泄。
在场的人，全都被这份真挚给打动了，一个个都安静下来，只有赵启那带着深情的哭声，在工地上回荡着。几个心眼儿好的同伴，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还坚持干活儿，嘴里念叨着“好男儿有泪不轻弹”。大队干部呢，又是劝慰，又是想把赵启拉回工作岗位，可赵启就像钉在了地上似的，跪在那儿，怎么都不肯起来。
就在这时候，李果眼里闪着泪花，走了过来。她轻声细语地把旁人都给劝走了，然后静静地坐在赵启旁边，安慰他说：“想哭就哭吧，我在这儿陪着你呢。”赵启听了这话，慢慢地收住了眼泪，用衣袖擦了擦眼角。他瞧见李果那关切的目光里，透着一股子女性的柔情，就像一道光照进了他心里。他猛地站了起来，抖了抖膝盖上的尘土，一下子就恢复了活力，像个小兔子似的，蹦蹦跳跳地又去干活儿了。
大队水利工程就在双杨镇的小溪沟。说起那小溪沟的水坝，去年让洪水这么一折腾，就像个被打垮的士兵，倒下了。今年，大伙儿打算把它重新建起来。“大寨能三战狼窝掌，我们也能三战小溪沟！”公社分管干部在动员会上的这话，就像一把火，把大伙儿的心都给点燃了，激励着每一个人。
赵启和李果，就这么阴差阳错地成了并肩作战的伙伴，被一起派到了水坝工地。搬运那些沉重的土石，可比在田里干活儿累多了，可年轻人的那股子活力，还有大伙儿在一起说说笑笑的，让这累活儿也变得轻松了不少。再说了，干这活儿能多挣工分，对于他们这些朝气蓬勃的小年轻来说，那可是件高兴事儿。
李果打心眼里喜欢赵启身上那股子独特的男性魅力，她的眼睛，就像被磁铁吸住了一样，老是追随着赵启。尤其是赵启那场学哭丧的表演，从一开始的耍手艺，到后来的真情流露，把李果的心都给打动了。她闭上眼睛，听着赵启的哭声，心情也跟着起起伏伏，到最后，眼泪都出来了，只好背过身去，悄悄地擦。
当她瞧见赵启陷在情绪里出不来的时候，她啥也没想，就和他一起悲伤，一起哭泣，那陪伴和理解，就像冬日里的暖阳，暖烘烘的。赵启借着学唱哭丧这事儿，把心里头积压了很久的苦楚，都给释放出来了。而李果那句温暖的话，就像一阵春风，一下子就把他心里的阴霾给吹跑了。从那以后，赵启的眼睛，就老是忍不住往李果身上瞟。
他发现，李果每天总是比别人起得更早，就为了去工地。于是，他也跟着学，早早地就守在她必经的小路上，就盼着能来个“偶遇”。“嘿，这么早出门，是想给入团积极分子做个榜样啊？”赵启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跟李果打了个招呼，想打破这清晨的安静。
“我家是上中农成分，又不是啥依靠对象，入团哪能轮到我。你就别拿我打趣了。”李果的话里，带着几分自嘲，还有点无奈。
“哎呀，别生气嘛，我就是开个玩笑。”赵启赶紧赔着笑，很自然地就和她并排走在一起。
“其实我早起，是不想在家里看两个弟弟的脸色。”李果放慢了脚步，语气里，有一丝不容易察觉的苦涩。
“那天你陪着我一起哭，我心里头真的舒坦多了。”赵启感激地说。
“咱们都是苦命人，就互相暖和暖和呗。”李果停下脚步，目光温柔又深沉。
“特别是你那句话，真是说到了我心坎儿里。”赵启的眼睛里，闪着真诚的光。
“我能理解你的苦，可我的苦，又能跟谁说呢？”李果的话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你可以跟我说呀！”赵启脱口而出，心里头“砰砰”直跳，就盼着李果能有个回应。
“你真是个坏家伙！”李果笑着嗔怪他，双手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胸膛。可没想到，赵启顺势就把她轻轻地抱在了怀里。那一刻，两颗心，就好像贴得更近了。
李果，是家里的长女，就像一棵大树，挑着照顾四个孩子的重担。家里下头有两个还小的弟弟，还有一个年幼的妹妹。她的父亲李贵江，脑子里全是传统的重男轻女观念，根本就没想过要让李果去读书，而是早早地就让她承担起照顾弟妹和做家务的活儿。吃饭的时候，好吃的总是先紧着两个弟弟，李果和母亲，常常只能吃个半饱。这种不公平，就像一座大山，压得李果喘不过气来，也束缚了她的成长。
可李果这姑娘，性格里有股子不屈的劲儿，坚韧又倔强。面对生活的艰难和家里的不公平，她选择默默地承受着，用自己瘦弱的肩膀，扛起了一切。父亲严厉的训斥，她心里头虽然不服气，但也只能默默地接受。可最让她难受的，是那两个本应该跟她最亲的弟弟，眼里好像根本就没有她这个姐姐。每次被弟弟们随便使唤，李果心里头就盼着父母能站出来说句公道话，给她应有的尊重和爱护。可现实呢，一次又一次地让她失望。父母的沉默和不作为，就像一把把冰冷的刀子，一点一点地割碎了她对家庭温暖的最后那点幻想。
这份心寒，就像一颗种子，在她心里头扎了根，成了她成长路上抹不去的印记。但就算这样，李果也从来没放弃过对生活的希望，也没放弃过对自我的追求。她用自己的方式，在这逆境里，绽放出了属于自己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