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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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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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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河口》连载

第三章 初到河口镇

陈隋保听说马玉珠有难处,当即拍着胸脯道:“只要不犯王法,我义不容辞。”

马玉珠说:“有两家商号想与我合股,一家是老字号,一家是新开的。都说大店欺客,小店我又怕不稳妥。小兄弟,你帮我拿个主意?”

陈隋保略一沉吟,道:“大店若欺客,口碑必差,难以长久。新店虽小,关键看掌柜人品。若掌柜人品不正,这生意宁可不做。”

马玉珠与刘应河对视一眼,心中暗惊:这年轻人说话沉稳,见解独到。马玉珠对陈隋保道:“你的恩情已报,可以回去了。”

陈隋保从怀中掏出用布包好的欠款,轻轻放在桌上,躬身一礼:“马掌柜的恩情,陈某永世不忘。”说罢告辞离去。

“九叔!怎么这么久?马掌柜没为难你吧?”

“没有,我帮马掌柜解了道难题。”

杨得草嗤笑一声,斜眼看着陈隋保:“吹牛!你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全,还能给马掌柜出主意?”

“我九叔虽不识字,可是村里的智多星。”陈侯三挺起胸膛反驳。

“智多星还能被人骗?”

“那还不是信任你,谁知道最好的兄弟害他。”

陈隋保摆手道:“行了!这事就算过去了,吃一堑长一智。”

陈侯三仍愤愤不平:“这亏吃的也太大了,四十两银子,得白工四年。”

三人走出协兴义,时到中午,腹中饥饿,正寻找面馆,身后驶来一辆马车。赶车的刘四“吁”一声勒住马,车帘一挑,刘应河道:“几位小兄弟,坐车一起走吧!我回义门镇,捎你们一程。”

杨得草眼睛一亮:“刘掌柜,有点心吗?”

“有!有!管饱吃!”

“坐车吃点心喽!”杨得草窜上车辕,接过刘四递来的点心,三两口就吞下一个。

“给我留些!”陈侯三蹦上马车抢过点心就往嘴里塞。两人的吃相逗得刘应河哈哈大笑。

马车驶出保德州城,冬阳如金,照耀着晋西大地。一排杨树苍凉挺立,几片灰叶在光秃的树梢上摆动。大地冻裂了口子,路上的残雪与泥土冻得像岩石般硬,马蹄踏上去发出“嗒嗒”的声响。偶尔遇上几个匆匆赶路的百姓,脸皴得如地瓜皮。

马车驶出保德州城,行进在黄土大道上。冬阳如金,洒在晋西大地。道旁杨树苍凉挺立,枝头残叶在寒风中瑟缩。冻土皲裂,残雪与泥土冻得坚硬,马蹄踏出清脆声响。偶有行人匆匆赶路,一张张皴裂的脸庞如同风干的地瓜皮。

陈侯三吃完点心,问刘应河:“河口镇有何奇闻怪事?”

刘应河便讲起双和店大掌柜贾子莹铸蟠龙铁旗杆的故事。说到马化龙造反时,他声音压低:“四大商号在龙王庙铸造银锭,每家派两个伙计守夜。可交易那天,银船沉入黄河,归化城的援军赶到,马化龙退走。奇怪的是,那八个看守赎金的伙计全都失踪了,这成了河口镇的一大谜案。”

“这个贾掌柜是位传奇人物。”陈隋保听得入神。

刘应河点头:“贾子莹是贾家峁人,几年前告老还乡。想当年他父亲贾宏财还是个船工,真是英雄不论出身。”

“背煤那苦役我受够了,黑子哥,咱们去口外闯闯吧!”杨得草扭头说。

陈隋保沉吟道:“等几年,我把梁窑主的债还了,咱们去走西口。”

“小兄弟,咱们有缘,你想去口外谋生,我替你还债。”刘应河从褡裢里拿出四十两银子——他从马忠口中得知陈隋保被骗之事。

“真的?太好了,刘掌柜真是大善人。”陈侯三不顾马车颠簸,两手接过银子。

“多谢刘掌柜。只是家父年迈,我去走西口,家里没个男人,留下孤儿寡母我不放心。刘掌柜的心意我领了。三儿,把银子还给刘掌柜。”

“九叔!你……”陈侯三翻着白眼,一脸不情愿。

“听话!”陈隋保语气坚决。

陈侯三只得把钱塞回刘应河的褡裢里。

刘应河苦笑道:“走西口也很苦,强盗、恶狼、疾病,一路上白骨累累,不去也罢!”

在岔路口,几人拱手分别。陈隋保三人走进村口,感觉气氛异常。往日这时正是炊烟袅袅,今日却寂静无声。三人向村里跑去,远远看见陈隋保家院里挤满了人。

“黑子,你终于回来了,快去看看吧!有人上门逼债了。”一个本家婶子拉住他。

陈隋保分开人群,挤进院里。梁窑主翘着二郎腿坐在凳子上,身后站着两个满脸横肉的打手。父亲蹲在房檐下吸着烟锅,满脸愁容;媳妇抱着儿子靠在窗台抹泪;母亲跪坐在地上不住求情。

梁窑主见陈隋保回来,道:“黑子,我梁某人不是不近人情,可我儿子摊上官司了,不得已把煤窑盘出去。今天你必须把欠我的钱还了,我儿子等钱救命哩!”

陈隋保一时手足无措:“梁窑主,你也看到了,我这光景,四十两银子一时拿不出哇!”

“你家不是有地嘛!”梁窑主示意,身后打手拿出了写好的地契。

“没有地我们一家可怎么活?梁窑主你行行好......”陈朱氏跪地哭求。

“要债也用不着这么大阵仗吧!”陈侯三挤进来鼓着蛤蟆眼道。

梁窑主没理他,对陈朱氏说:“不要装可怜,可怜了你们,我儿子怎么活?”

“娘!咱们不求人。”陈隋保扶起娘,对梁窑主道:“咱们说好四年还清的,当时签字画押的。”

“是签字画押了。”梁窑主拿出凭证,“谁识字上前看看,第八款写着如煤窑卖于他人,欠债者应十日内还款,没钱用房产、田产抵债。”

陈侯三上过三年私塾,上前看了看,低声道:“九叔,人家说的没错。”

“卖地还债!陈氏后人不能辱没祖宗。”陈秉乾猛地站起,上前在地契上按了手印。他脸色潮红,一转身,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爹!”陈隋保跑过去抱住父亲,“我不是人,我对不起您,对不起陈家列祖列宗。”他狠狠抽了自己两个耳光。

陈秉乾缓缓睁眼:“像个爷们儿,能屈能伸,不要让外人小看了咱们陈家。”

陈秉乾一病不起。陈隋保卖了一斗粮食抓药,一家人生活雪上加霜。年关将至,举日食糠粥。大年三十清早,景聚财送来半袋白面,陈侯三送来一只鸡,杨得草送来5斤猪肉——这小子把戒赌誓言又抛到九霄云外了。陈隋保一家人总算能吃上饺子了。

春天,大雁回归,又到了“雁行人”上路的时候。陈秉乾身体大不如前,陈隋保决定去走西口。杨得草、景聚财和陈侯三也要跟着去。陈隋保不同意陈侯三去,说他年龄小。陈侯三执意要去,对他娘说要去口外挣钱,把父亲的骨殖运回老家安葬。杜灵枝觉得儿子长大了,这年头谁家不走西口?儿子长相丑陋,呆在家里恐怕娶不到媳妇,不如出去闯闯。她去找陈隋保求情,陈隋保只好答应。

临行前夜,李翠娥把炕烧得热乎乎的。陈秉乾嫌费柴,让朱氏去说。朱氏道:“真是人老成木头了,黑子明天去口外,小两口不得热乎热乎。”

陈秉乾嘿嘿一笑,使劲吸着烟锅。晚饭后,他对儿子讲述走西口的注意事项和蒙地风土人情:“出门在外低三分,行善走运,行恶有祸。儿啊,可不能辱没了祖宗的英名。”

“孩儿明白。”

“到了河口镇,替爹到龙王庙布施,‘金钱有限,功德无量。’”

“孩儿记下了。”

李翠娥给孩子喂饱奶,小家伙六个月了,胖乎乎的甚是惹人亲。陈朱氏过来把孙子包好抱走:“今晚栽树子跟我睡。”

李翠娥烧水洗澡,陈隋保推门进来,看得热血沸腾。翠娥招招手让他搓背。生完孩子的她退去了姑娘的羞涩,身材更加圆润丰满。

“还没看够?”翠娥站起来擦拭水珠,那对哺乳期的奶子格外硕大挺拔。

陈隋保喘着粗气,一把将她抱起放在炕上。翠娥娇声道:“脚太臭,洗了再上炕。”

陈隋保脸一红,忙去洗脚,随后扇灭油灯。一双长满老茧的大手在媳妇细嫩的皮肤上游走,从玉峰到山涧,她的娇喘引逗他血脉喷张。愉悦的撞击如海浪拍岸,激烈汹涌......

第二天清早,陈秉乾带领九个雁行人跪在土地庙前磕头保佑。陈厚财、陈宝全、杨喜、邢月善等人是老雁行人,陈秉乾把头人一职交给了敦实汉子陈厚财。按辈分,他比陈隋保小一辈。

拜完土地爷,九人推着八辆独轮车踏上漫漫黄土路。陈侯三年纪小,只背行李包。送行的亲人站在梁上远望,九人一起跪下磕了三个头,转身离去。梁上响起翠娥悲伤的歌声:

哥哥你走西口,

小妹妹实在难留,

手拉哥哥的手,

送哥送到大门口。

哥哥你出村口,

小妹妹有话留,

走路要走大路口,

人马多来解忧愁。

紧紧拉着哥哥袖,

汪汪泪水肚里流,

只恨妹妹不能跟你走,

盼哥早回家门口。

哥哥你走西口,

小妹妹苦在心头,

这一走要去多少时候,

盼你也要白了头。

紧紧拉住哥哥袖,

汪汪泪水肚里流,

千言万语难叫你回头,

只盼哥哥早回家门口

……

忻州八县百姓走西口有两条路:河曲过黄河,经十里长滩、黄甫川、纳林沟、十二连城,再渡黄河至河口镇,多是船工、手艺人、苦力所选;另一条过偏关,北经沈家村、陈家庄王村坡,西北行五十余里至滑石涧堡,出关翻沙梁入内蒙古清水河单台子村,过清水河县至托克托厅。此路不过黄河,便于车马,雁行人与商队多走此道。

五日后,一行人进入托克托厅地界。前方出现一座巍峨城郭,斑驳城墙高逾四丈。陈厚财道:“这是妥妥城,明洪武二十五年建,原名东胜卫。”

“妥妥城?”陈隋保茫然。

陈宝全捋须道:“嘉靖末年,阿勒坦汗义子恰台吉在此驻牧,与明互市,惠及百姓,深受爱戴。恰台吉小名妥妥,他死后,百姓改东胜卫为妥妥城。”

陈侯三爬上城墙眺望,只见方形城池绵延十余里,城内荒芜。“什么妥妥城?分明是座荒城!”

陈宝全笑道:“当地人说东胜卫建成四十年后明军撤离,此城遂废,故称大荒城。后来移民傍大黑河而居,托城还在前面。”

继续前行,过南瓮城,下东阁儿壕。壕沟两侧黄土砂砾堆积如陵,东胜卫城就建在这片高陵上。陵上林木茂密,北望大青山,南瞰黄河,托城人称南梁,河口镇人谓之东梁。坡路陡峭,众人后仰拽车前行。出得壕口,托城全景豁然展现。俯瞰城中,南北大街人来人往,巷陌纵横,叫卖声不绝。城西大河波光粼粼,商船如织。近前见三丈高阁儿楼,砖墙单层硬山瓦顶,拱门上方东书“晹谷”,西题“紫气东来”。上层供东岳大帝、文昌帝君。陈侯三与杨喜登楼招手,陈宝全道:“上阁楼给东岳大帝磕个头,求个平安。”

众人上阁楼跪拜许愿。

下阁楼,推车过东阁儿,穿巷步入定丰大街。南行二百丈又见南阁儿,更为宏伟壮观。陈厚财说托城共有五座阁楼。出托城东南五里即河口镇,庙宇房舍望不到头。盐碱滩中大道宽阔,车马骆驼络绎不绝。镇北龙王庙传来法器轰鸣。随着人流从北门入镇,河口镇与大黑河相依而建,四条大街呈“拨吊儿”型辐射:头道街、后街、二道街、三道街各长二里半,交汇于禹王庙。全镇南北长五里,东西宽三里。

夕阳西斜,龙王庙前蟠龙铁旗杆沐金生辉,风铃清越。陈隋保一行随着人流缓缓挪动,几乎要被这鼎沸的市声淹没。药铺里飘出苦涩清香,与隔壁酒肆醇厚的蒸气混在一起;铁匠炉叮当的锤打声、绸缎庄伙计清亮的吆喝,同剃头匠“唤头”的嗡鸣交织成一片。行人摩肩接踵,车马难以通行,整个头道街仿佛一条流动的、喧嚣的河。陈侯三那双蛤蟆眼简直不够使唤,嘴里不住念叨:“我的天爷,十个保德州加起来,也比不上这儿的热闹!”

“河口镇是蒙地黄河第一镇。”杨喜道,“明日我带你们好好逛逛。”

沿喧闹街道南行五里,至一处院落,栅栏门悬“艄公店”匾额。院阔三亩,北为十间土坯正房,西设牲口棚,东置库房。伙计马驹迎出:“厚财哥!今年队伍壮大了。”

“口里日子难熬啊。”陈厚财问,“还有空房吗?”

“只剩大通铺了,最后那间被两人包下。你们早来两天就好了。”马驹招呼伙计安置众人。

走进艄公店,脚臭、烟味、脓疮味扑面而来。通铺上十来个别鱼刀的船工赌骰子,呼喝不断。杨得草手痒,泥鳅般钻入人堆。

煤窑工棚已够腌臜,此地更甚。炕上两老船工赤脚红肿流脓,恶臭难当。陈侯三捂鼻问:“二哥,他们的脚怎么了?”

“常年冰河拉纤,落下的病根。”陈厚财叹道。

大个儿杨喜接话:“红腿艄公搬船汉!”他是陈厚财小舅子,去年走过河路。

“打铁、搬船、做豆腐,人生三大苦啊!”陈宝全感慨。

陈隋保素来怕吵,对陈厚财道:“去跟那两人商量合住,房钱我们出。”

陈厚财回来说:“九叔,他们同意,但要每人三十文。”

“三十文?比店钱贵两倍!什么人这般黑心?我去看看。”

陈厚财引路至西厢房。陈厚财欲敲门,陈隋保径直推门。“妈的!不敲门……”里面人骂到一半惊呼,“黑子哥!你也来了?”

“吕四兄弟!”

陈厚财见是熟人,松了口气。陈隋保问:“你们不是两人吗?”

“袁大牙打酒去了。”

正说着,袁忠林提酒肉回来。他乡遇故知,众人早忘卖炭时的不快。

陈隋保问二人为何走西口。袁忠林道:“背煤太苦。村里有人在口外掏甘草,年入十几两,我们跟着来了。”

“这么多?”陈隋保吃惊。

陈厚财道:“甘草分四规八等。掏到一等货价高,若遇六尺长、婴儿胳膊粗的甘草王,能卖五两银子。”

袁忠林赞:“行家啊!”

陈厚财笑道:“农闲我们也挖。不过掏甘草有风险,遇塌方就没命了,不如当雁行人稳妥。”

袁忠林又道:“我们十三人从河曲过河,走黄甫川纳林沟,夜遇狼群跑散了。约定在艄公店会合。我们昨日到,包下这间房等大伙,不想遇上你们。”

说话间景聚财等人进来,互相引见。袁忠林道:“我打了两斤酒,切了二斤猪头肉,边吃边聊。”酒很快见底,陈隋保掏钱让景聚财添酒。陈侯三挤进来抓肉道:“杨吃草说赢个猪头下酒。”

陈隋保骂句“狗改不了吃屎”,举杯畅饮。陈侯三又去探消息,回来说:“羊吃草赢半只猪头了。”

“叫他见好就收!”陈隋保催促。

话音未落,杨得草垂头丧气进来。陈侯三摊手表示输光。众人打趣问猪头何在,杨得草红脸嘟囔:“胜败兵家常事。”吕四挪位邀他喝酒。这时马驹端来狗肉,说是报陈厚财前年在二十四顷地赠饭之恩。众人邀其同饮,马驹推说患癣不能喝酒。直饮至二更方歇。

次日原定去二十四顷地,因陈隋保要代父还愿,多留一日。四人出店沿三道街往龙王庙去。

庙前戏台鼓乐喧天。昨日匆匆一瞥未细看,今日方见龙王庙全貌:坐北朝南,以牌楼为界分南北两部,北为主殿,南设戏台、三官庙,占地十四亩。三进院落,青瓦白墙,正殿、卷棚、三圣师、马王殿等二十余建筑错落有致。

陈侯三三人挤进戏场。陈隋保独往山门。六扇朱漆铜钉大门巍然,过门廊又见兽首铺首对开门。斗拱重檐,彩绘精美。红柱石鼓,雕狮云纹。青石台阶光洁如镜。廊内塑白龙马与马童。过二门,鹅卵石甬道穿过丈高木牌楼。四柱三间,斗拱重昂,歇山青瓦,抱柱石鼓锁纹精致。东西贯圈梅花瓣青砖围墙与山门围成小院。

东钟楼西鼓楼相对。钟楼悬五百斤平口大钟,鼓楼挂三尺红腔金钉大鼓。钟楼侧门供僧侣出入;鼓楼西侧水井旁立井神庙。

陈隋保沿甬道入大殿后院。东厢炊烟袅袅,西厢僧侣往来。正殿朱漆明柱支起重檐彩厦,悬满牌匾。陈隋保望了眼神台上黝黑威严的龙王像,迈槛欲入。忽见一十二三岁男孩持签跑出,后面十五六岁少女追赶。男孩躲过陈隋保,少女收势不及撞个满怀。陈隋保见是水灵姑娘,伸出的手又缩回,连声道歉。男孩扒门框嬉笑:“姐想看签?给钱!”说罢跑开。

“小兔崽子等着!”少女见陈隋保窘态,噗嗤一笑,“没事的。”爬起追去。“镒斋,还我签来!”银铃般笑声萦绕耳际。

陈隋保至功德箱前,将仅有的五百文尽数布施。小和尚递来签筒。陈隋保摇出一签,小和尚观后喜道:“恭喜施主,上上签!请主持解读。”

片刻,银须老僧圆昭出禅堂。小和尚引见:“此乃本寺主持。”

陈隋保深施一礼。圆昭端详他道:“施主气宇不凡,当有鸿鹄之志。”

“大师,我不过是个睁眼瞎。”

“英雄不问出处。”圆昭持签解读,“诗云:一锥草地要求泉,努力求之得最难。无意俄然遇知己,相逢携手上青天。解曰:欲望心事,西方可求,不如莫动,立地可谋。”

陈隋保困惑:“乞大师明示。”

“施主佛缘深厚,诚心礼佛,自有通途。天机不可尽泄,日后自明。”

“谢大师指点。”

出得大殿,至蟠龙铁旗杆下。仰首望去,忽觉周身舒畅,如沐天地灵气。这感觉转瞬即逝。定睛细看铁旗杆:铁座石刻琴棋书画、八骏马、暗八洞、松竹花卉,栩栩如生。两旗杆皆分四节铸造,三处接口,高三丈六尺五寸,合周天之数。底方顶圆,暗合天圆地方。杆身镌联:

海晏河清威灵著绩,

风调雨顺亿兆蒙休。

联上各悬六角斗方,分铸王维《竹里馆》与王之涣《登鹳雀楼》,四体书各一句。斗方上蟠龙腾云,前爪擒蛛,寓意降妖除邪。龙上玲珑斗每面镂空雕龙,合九龙之数,喻长治久安。杆顶四铃随风清响。两杆分铸铭文,记捐资商号与铸造匠人。

一群孩童绕铁旗杆唱谣:

沧州狮子应州塔,

正定府有大菩萨。

河口镇,生铁旗杆爱人夸。

石狮守门开山门,

旗杆巍巍入云霞。

双和店请来太原匠,

正月起工七月罢。

方斗四方亭,八骏威风发,

琴棋书画功名挂。

暗八洞,花瓶迎,

上面蟠龙势峥嵘。

玲珑斗,铸八龙,

生铁旗杆十八龙。

旗杆顶,风磨铜,

八铃齐鸣响苍穹。

声如景阳钟,威震北京城!

 ……

童谣声中,陈侯三三人急匆匆赶来:“九叔,出大事了!二十四顷地黄河段流凌堵道,河水漫堤,淹了大片良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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