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周长在的家中灯火通明,温暖的光线洒满每一个角落。
周金锁轻手轻脚地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温水,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一步步走近坐在床边的李秀英。“娘,我给你洗脚!”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羞涩。
李秀英抬起头,眼睛里满是惊讶:“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还是你哪根筋搭的不对劲了?怎么突然想起给娘洗脚了?”
周金锁咧嘴一笑,说:“是侄女丽辉让我给娘洗的,她说,如果今晚不给你洗,以后就不跟我玩了。”
李秀英眉头微挑:“那你就不嫌娘的脚臭嘛?”
“哪能不嫌啊!”周金锁嘟着嘴巴,一脸诚恳地说:“这是侄女丽辉让我这样做的,嫌臭也没有办法呀!"
就在李秀英继续搭话时,周长在从隔壁走了进来,看到这场景,二话不说一把夺过洗脚盆,脸上带着责备的表情,嚷道:“小孩子家家的洗啥脚啊?怪臭的!小锁啊,你娘给你做了好吃的你还不知道吧?要是丽辉问起你来呀,你就告诉她,你给你娘洗了脚就是了。”
周金锁如释重负,迫不及待地问道:“爹,那我娘给我做的啥好吃的呀?娘,好吃的在哪里放着啊?”
“大鸡腿呗!”李秀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指向灶台的方向:“在锅里!不过——”她停顿了一下,神色变得严肃说,“这好吃的可不能白吃啊,你得在学校挣朵大红花回来。”
龙头沟门小学的教室里,讲桌上堆着一堆鲜艳的大红花。郭玉静老师站在讲桌前,微笑着对台下的学生们说:“同学们,今天,凡是语文、数学的考试成绩在95分以上的同学,都可以得到一朵大红花。”
随着老师念出一个个名字,讲桌上的红花越来越少。周金锁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讲台上的大红花,眼中充满了渴望。
终于,大红花发完了,下课铃也响了。郭玉静老师笑着说:“没有得到大红花的同学,再努力一下,我相信大家都能得到大红花的。今天就不给同学们留作业了,让大家放松放放松,痛痛快快地玩一玩!下课!”
同学们兴高采烈地跑出教室,周丽辉手里拿着大红花,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周金锁跑到周丽辉的身旁,突然抢走了她手里的大红花,然后和同学们一起涌出校门。
周长在和李秀英在校门外等着周金锁放学。周金锁跑向他们,兴奋地举起大红花说:“爹……娘……你们看哪,这是啥?”
周长在高兴地接过大红花,把周金锁驮在背上,高高地举起来说:“我的乖儿子,你真的挣到大红花了!让老少爷们看看我家小锁多有出息!”
李秀英则抬起手摸着周金锁没有拿大红花的那只手,喜形于色地说:“小锁真争气,小锁真是好样的。”然后递给他一个肉夹馍说:“多吃点,下次再得一朵大红花。”
这时,周丽辉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愤怒地喊道:“周金锁——你把我的大红花还给我,你凭啥抢我的大红花?”
周金锁气恼地把大红花扔到地上说:“给你,什么好东西哩,我才不稀罕哩!”
周丽辉跑过来从地上捡起大红花向村口跑去。李秀英皱了一下眉头,趁势把周金锁手里的肉夹馍夺了过去,问道:“小锁你说说,这究竟是咋回事?”
周金锁有些害怕地看着李秀英。周长在转过身来怒视着李秀英说:“你干嘛这样呲哒小锁,不就是一朵大红花嘛?”
李秀英生气地说:“你就惯吧!”
周长在随即又安慰周金锁说:“小锁啊,你要是真的喜欢大红花就给爹说,爹给你买一抱回来!”
周金锁看着跑向村口的周丽辉,急忙说:“我不要大红花,我要你把我驮到村口去,我要找丽辉和伙伴们一块儿玩去。”
金长在一家,因为一朵大红花起了小小的波澜。而龙头沟门小学的孩子们,也在为大红花而欢笑、争执与懊恼,这一切都是那么生动而真实地记录着山村人生活的点滴。
傍晚,夕阳的余晖洒落在宁静的村落,为这片土地披上一层金色的外衣。
周长在驮着儿子周金锁,在李秀英的陪同下,缓缓地来到了村口。周金锁是个活泼好动的孩子,但他此时安静地伏在父亲的背上,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世界。
“小锁,你爹的衣裳都被汗水湿透了,下来吧,让你爹歇歇。”李秀英瞅着周长在有些弯曲的脊背,轻声地央求道。
周金锁机灵地跳到地上,他看到不远处,周丽辉和周丽华与一群孩子们正在玩耍。
周长在坐在树桩子上,指着前方通向城里的柏油路,语重心长地对周金锁说:“锁儿啊,你看见这条柏油路了吗?这是通向城里的路。等你长大了,要沿着这条路走出去,到那繁华的世界闯一闯,要闯出一片属于你自己的天地来。”
周金锁的眼中闪过一丝向往,问道:“爹,繁华的世界什么样子?比咱们这里的集市好玩吗?”
“繁华的世界比咱们这里的集市要大几十倍、要好看几十倍。”周长在的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将来你要是考上大学,你就可以成为城里人,你就能够在大城市里生活。”
“爹,那我一定好好学习,到时候带着你和我娘,到那繁华的世界去玩儿。”周金锁坚定地说。
然而,随后在草地上上演的一幕,却打破了这般和谐的画面。周丽辉、周丽华和伙伴们在玩斗鸡游戏,周金锁走过去凑热闹,却与周金宝发生了冲突。周金宝仗着自己身强力壮,斗鸡不仅赢了周金锁,还骑在周金锁身上放声歌唱。
周丽辉劝说无用便来喊来了周长在。周长在一看儿子被人欺负,顿时火冒三丈,冲过去就把周金宝掴了两巴掌,并警告他说:“如果以后你再敢欺负我儿子小锁,我一定会找那你算账。”
周金宝他爹闻声赶来,看到自己的儿子哭了、脸也被打肿了,便责怪周长在不该打孩子。李秀英赶紧跑过来,急忙赔不是,终于把周金宝哄高兴了。周金宝他爹看到李秀英息事宁人的态度,答应回家后一定会严管自己的孩子。
可是,周金宝对周长在盛气凌人的态度心中不服,压抑着喉咙,偷偷地对他说,今天我看在周金锁他娘的面子上就不与他计较了,但是,你一个大人竟然打了我的脸,这个仇我会永远记下的,我会瞅准机会对你那宝贝疙瘩实施报复的,不信你就等着瞧吧!”
次日下午,在地里干活的周长在,心中一直感到不踏实,他担心周金宝会再次欺负周金锁。他对妻子说:“昨天周金宝扔下的话够狠的,我还真担心这小子会记仇,不行,我得到学校去打探打探情况。”
“小心眼子,小孩子的气话你也当真。”李秀英有些不解地说。
“你忙活你的,我去学校看看啊!”周长在说着,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就转身离去。
周长在的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格外坚定,他暗自发誓,为了儿子的未来,自己必须时刻警惕,不能让他在成长的道路上受到任何伤害。
在龙头沟门小学的一间教室内,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课桌上。此时正是上课时间,郭玉静老师站在黑板前,手中的粉笔在黑板上写着板书:孟母为什么三迁?
同学们都安静地坐着,目光紧紧盯着黑板,注意力十分集中。
然而,周金锁却心不在焉。他发现一只小虫子爬到了桌面上,瞬间来了兴致。他趁着老师不注意,悄悄地把小虫子捉到抽屉里,然后又从兜里掏出肉夹馍,偷偷地掰碎了喂给虫子吃,玩得开心而专注。
而在教室的后面,周长在隔着窗玻璃向里面窥视着,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
郭玉静拿着教鞭悄悄地走到周金锁身边,而周金锁浑然不知,继续专注地玩着虫子。郭玉静忍不住问道:“你在干啥?”周金锁像是被突然惊醒,打了个激灵,赶紧打开后窗,连馍带虫子扔到了教室外面,又急忙关上窗户。可巧的是,这些“东西”不偏不倚地落到了周长在胸前裸露的脖颈上。
周长在被这突如其来的“东西”吓了一跳,失心疯似地手舞足蹈,情不自禁地把那些“东西”划落在地,那样子十分滑稽。
郭玉静看了一眼周金锁身前光溜溜的课桌,皱起了眉头。她严肃地问道:“站起来,你的课本和笔记本呢?”周金锁站了起来,理直气壮地回答:“忘了带来了。”郭玉静瞪大了眼睛:“忘了?那你把耳朵带来了吗?”周金锁下意识地摸了摸耳朵:“带来了。”郭玉静深吸一口气,继续问道:“那好,我问你,孟母为什么三迁?”
周金锁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和郭玉静四目相对,却半晌说不出话来。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大声说道:“因为她要到繁华热闹的地方去。”同学们顿时哄堂大笑。
郭玉静对周金锁的胡言乱语非常生气,扬起教鞭,本想敲打周金锁前面的桌子震慑一下周金锁,控制一下课堂的气氛。然而,就在这时,坐在周金锁后面的周金宝突然推了周金锁一把。周金锁一下子趴在桌子上,郭玉静手里的教鞭不偏不倚打在了周金锁的头上。
周金锁故意夸张地大喊大叫起来:“老师打人了,老师打人了!”周长在隔着窗玻璃看到了这一幕,不顾一切地推开窗户跳进了教室。
同学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到周长在的身上,一个个惊慌失措的样子。周长在怒冲冲地冲到郭玉静身边,不由分说就打了郭玉静的左肩一拳,随手把郭玉静推了一个大趔趄。
郭玉静尽量平静着自己的心情,问道:“你怎么打人哪?”周长在怒视着郭玉静:“你凭什么打我家小锁呀?他长这么大,我连一个手指头都没有动过他!”郭玉静解释道:“我没有打他。”周金锁却叫道:“你打了,就是你打了,你用手里的小棍打的我。”
周长在不依不饶:“你打了人还不承认,走,找你们的校长评理去。”他边说边攥住了郭玉静老师的手腕子,用力地拉扯着郭玉静。周金宝在一旁趁乱喊道:“同学们,周金锁他爹打咱老师了,不能让他跑了,快去叫校长啊!”同学们呼啦啦地把周长在围了起来。周丽辉见状,趁乱跑出了教室。
周长在见势不妙,只得暂且服软。这时,郭玉静说道:“你家周金锁上学不带书包、还玩虫子,难道我这个当老师的管教他有错吗?我根本就没想打他,是他故意侧歪身子致使我的教鞭碰上了他的脑袋。”
周金锁委屈地辩解道:“不是我故意侧歪,是周金宝使坏!”就在这时,周丽辉与王校长一起走进了教室。郭玉静瞅了校长一眼,扫视了一下同学们,说道:“同学们,王校长来了,没你们的事儿了,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坐好了。”
王校长直视着周长在,严肃地问道:“你是周金锁的家长吧?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呀你大闹课堂?”周长在盯着王校长,激动地说:“你来的正好,你来评评理!张老师不仅打我家小锁,还污蔑我家小锁上课不带书包。她打没打小锁她明白,小锁带没带书包我明白!”
王校长说:“你说张老师打了你家小锁,我会调查清楚给你处理结果的。可是,你家孩子上学带没带书包你咋就这么明白?”周长在自信满满地回答:“我当然明白了,因为小锁的书包是我帮他拿来的!”
周金锁偷偷地把书包从抽屉里拿出来,放到了课桌上。周长在怒冲冲地拿起书包,往郭玉静的身边摔去。郭玉静无言以对。
王校长正想搭话,却见书包里的纸元宝散落了一地。郭玉静顺势拿起书包,把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除了纸元宝就是肉夹馍。校长打开几个元宝一看,发现都是用课本叠成的。
周长在顿时目瞪口呆。
终于,下课铃响了。周长在灰溜溜地离开了教室,这场课堂风波也落下了帷幕。
夜幕降临,山村恢复了平静。周长在坐在自家的大门前,沉思着自己对儿子的教育问题。李秀英走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他爹,别看小锁十多岁了,其实小锁还是个小年纪,别着急,我们一起努力,慢慢教育。”
对周长在而言,周金锁就是他的全部。周金锁若是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会毫不犹豫的去给他摘;他若是要水中的月亮,他也会不假思索地给他去捞。他的护犊之情,已经让他失去了理智。此刻,他的内心十分复杂,对妻子的话语根本没有听进去,只是下意识地点点头。
“他爹,”她指着远处玩耍的孩子们说,“你看,孩子们在一块儿玩得多开心呀。丽辉刚才还让我告诉你,明天她要与小锁一起去摘野果子呢。”
周长在看着夕阳下嬉戏的孩子们,脸上的愤怒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温柔的笑意:“是啊,他们还小,有好多路要走……”
远方,山村点点灯火渐次亮起,在夜色中像是一颗颗温暖的星星,守护着这些天真烂漫的孩子们,见证着他们成长路上的欢笑与泪水,争执与和解。
月光洒在大地上,为小村庄披上了一层宁静的面纱。周金锁与小伙伴们追逐嬉戏的笑声,在夜空中回荡,传递着山村人简单而真挚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