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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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书记向村里的王春山书记和王欢庆主任说了我们的经过。

欢庆眼一闪笑道，在南窑村上边那条街和你们说话的，坐着的是王好仁老汉。站着的是王茂娃老汉，又叫碎眼老汉。那个骑摩托车的叫王喜娃，外号叫犟牛。手里拄着酸枣木拐棍走路一瘸一拐的碎老汉叫王益娃，外号叫漏嘴，还有一个外号叫长枪短炮。

马书记笑道，咋来这么多外号？

欢庆笑道，王益娃是个五保户，从早到晚没事干，就爱给村里人起个外号。

马书记笑着问，碎眼老汉是啥意思？

春山书记嘴里吐着烟气说，王好人是个上门女婿，对女方父母孝顺，像亲娃一样把两个老人养老送终。碎眼老汉就是长了一双碎眼睛。

马书记又笑道，王益娃的外号是谁给起的？

王欢庆说，有一年，上边领导来村里入户调查，来到他家里，他说别人家的养猪场就是个聋子耳朵样子货，上边领导来检查，猪圈里的猪都是掏钱从王茂娃老汉家养猪场借的，一头猪一天二百块钱，等领导检查完一走，就把猪还回去了。这话说得把县上和乡上领导弄得很被动，事后，他哈哈一笑，说自己只顾了说话，就忘了拉闸，把话说漏嘴了，从此，他便有了漏嘴的外号。

哪长枪短炮呢？

就是一个长烟锅和一个短烟锅嘛。村会计王三娃说。

春山书记抽着烟粗声粗气说，人也是没办法，就是拿起外号的事取乐呢。有人说，把日子没过好的人十个有九个都是懒汉，这说的是啥话嘛，像王大嘴、王喜娃和骡子老汉，你给我说谁是懒汉？人都是没办法遇上了那些事！还有王益娃、多多和高高，身体就那个样子，总不能叫他们不活人？

春山书记的话，我听得云里雾里。

春山书记摸了一下脸上的络腮胡子接着说，你不要看现在农村人一窝蜂往城里跑，不见得每个人到城里去就能站住脚，你就算到城里站住了脚，也总得有个散心的地方，总得有个认祖归根的地方吧。前几天，世运老哥给我打电话，说他过些天就回来呀，说想给村里盖祠堂呢，想把他妈的骨灰带回来和他大（父亲）埋到一块呢。

三娃问，世运老汉是谁，我咋不知道？

春山书记说，他比我还大六七岁，是咱南窑村的，和茂娃老汉他大是亲兄弟。他给我打电话说，他想戴帽山了，想咱山洼里村了，说他出去几十年，一转眼黄土壅到了脖子，攒的钱再多都没有啥意思，他想来想去，想给村里做一件善事，回来把祠堂盖一下。有了祠堂，就有了根，在外头干事的人就有了牵挂的地方，就有了回家的路。

马书记说，咱中国人都讲究落叶归根，故土情结深得很。

春山书记在板凳上弹着烟灰说，就凭这一点，我就敢说农村不会像有人说的那样会消失。

农村咋能消失呢，农村就像是城市的大后方。

我觉得马书记说的话对着，却又感觉哪里没说好，哪里没说好呢，我一时半会也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