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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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窑村半坡十字的老槐树底下，坐着一位八十多岁的老奶奶和一个六十开外的男人。老书记喊了一声十嫂。老奶奶蠕动着嘴唇说，你们上来了。

王党信看着坐在一边的那个男人说，振鹏哥，晚上还没睡够？大清早坐到这里养神呢？

老书记没客气地说，益娃把你叫“老瞌睡”，一点都没叫错。地里那么多活，你大清早坐在这里，都不怕尻子坐出死皮了？

十婆笑道，我问娃咋不到地里去，娃说地里没有活。

党信说，别人家地里都有活，就你地里没活？你是给地里画个鳖，叫鳖给你干活呢？

这句话把王振鹏惹笑了。

王党信又接着说，你看树上边的鸹鸹都飞出去寻食去了，你在这里咋坐得住？

我抬头一看，在老槐树的顶端，又有一个像背篓似的喜鹊窝，此时，树上却静悄悄的。

我说，我这是第三次见喜鹊窝了。

老书记说，在庙头的老槐树上，还有一个鸹鸹窝。

我说，我在书上看过，喜鹊不应该叫鸹鸹，乌鸦才叫鸹鸹。

老书记笑道，我们把喜鹊叫了一辈子鸹鸹，把乌鸦就叫乌鸦。

正说着话，老书记的手机响了。老书记的手机还是那种老人机，声音大得很。他喊了一声赵书记，电话里头赵书记生气地说，你和王党信的工作咋弄的？你们村的麻缠户王大嘴竟然跑到市上去了，举个牌牌坐在市政府的大门口，咋能出这种洋相，你等着，我正坐车往你村里走呢。

没等老书记说话，赵书记把电话挂了。

老书记红了脸，摸着自己的络腮胡子看着马书记说，这个王大嘴，在乡上县上还嫌把人没丢够，又跑到市政府门口丢人现眼去了。

王党信惊奇地问，啥时候跑到市政府门口去了？

老书记说，快往回走，赵书记马上就过来了。

我们开车正往回走，欢庆开着柴油三轮车从坡底下上来，车厢里还放着药桶子和打药机。见到老书记，他说他正在地里给树打药，乡政府办公室给他打电话说，咱村王大嘴那二货跑到市政府门口上访去了。

老书记隔着车窗生气地说，赵书记已经给我把电话打了。

我们刚到广场，乡政府的车就来了。

老书记红着脸说，赵书记，对不起，我们工作没有做好。

赵书记毕竟还年轻，说话办事风风火火，没有在意王春山书记是个老书记，顺口说，这时你说这话顶球用，已经把名扬出去了，在市上都挂上号了。

赵书记可能意识到自己刚才说话有点冲，马书记毕竟是从市上来的驻村干部，就一边给马书记发烟一边说，马书记，你不要见外，遇到这种事，人心里就发毛，农村的事和单位的事不一样。

马书记笑笑地说，我不抽烟。

赵书记语气舒缓下来说，马书记你就不用跑了，叫王书记和我到县上去领人。

老书记给欢庆说，你把打药的事先撂下，和马书记去北窑村，村里的事不敢再拖磨。

赵书记他们走后，我们又开车向北窑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