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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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亮，王党信从乡政府还没有来，马书记叫我去大嘴家里看看。

大嘴家的院墙还是土墙，在土墙上挖了一个圆门，圆门上装着用荆条编的栅栏门。推开栅栏门走进去，院子一边是两间低矮的土坯厢房，厢房上的门窗都破旧得不像样子。在农村，已经很难看见如此破败的老房子。挨着这两间低矮的土厢房，是一间更低矮的土房子。

大嘴和老婆都没在家，只有秀丽趴在厢房门口凳子上写字。秀丽看见我和马书记站起身，把凳子挪到一边。我跟马书记走进房子，一股很重的土腥味扑鼻而来，这种味道与在益娃家土窑洞里闻到的完全一样。秀丽斜着头，好奇地看着我和马书记。我这才注意到，秀丽就是因为脖子歪，看人的时候不得不斜着头，但人长得还秀气。

马书记问，你大你妈呢？秀丽说，天没亮就到地里干活去了。马书记说，我们是驻村干部，昨天咱已见过面，我们才来几天，对你家的情况还不了解，这次国家扶贫帮困里边就有健康扶贫这一项，你家情况乡上赵书记和村里老书记都说了，县上领导很重视，咱争取到大医院给你看病。

我注意到墙上的十几张奖状，不是第一名就是二三名。我回头再看秀丽，就觉得她是一个优秀孩子，应该得到帮助，同时也理解了大嘴的做法，秀丽这么优秀的孩子，如果真因病耽误了前程，实在可惜。

马书记一边看着墙上的奖状一边说，你安心学习，有啥困难了就给我说。说着话，马书记把一个信封交给秀丽说，这是我们驻村工作组给你的，你拿去买书和本子。

秀丽一直低着头，看着马书记递过来的信封突然把手背到身后，泣不成声地说，是我大叫我到市上去，我不知道那是啥地方，我大叫我举着牌牌跪在大门口挡车，我嫌丢人。我大说只要我举着牌牌跪在大门口，就有人管事，就有人给我看病，我不敢，躲到树背后去了。

马书记把信封放在炕边红了眼眶说，是我们工作没有做好，不怪你大。

看着孩子泪流满面的样子，我眼眶也跟着湿润起来，再次环视极其简陋的散发着浓浓土腥味的土房子，猛然觉得普通人过日子真的不容易，国家的扶贫政策真的是来得太及时了。

秀丽低着头一边落泪一边说，我大没办法，我妈还有病。

听着孩子的话，我觉得大嘴去政府门口举牌子，也不是一件什么大不了的事，正像大嘴说的，他是仗了国家的胆，如果没有国家如此大的扶贫力度，他大概也不敢那样做。

马书记的手机响了，是王党信打的，问我们在哪里。

我和马书记来到街上，太阳快升到戴帽山的山顶上。在城里，此时才是上班的时间，但农村人已经在地里干了大半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