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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福明(陈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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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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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的新生》连载

第十章

第二天鸡叫头遍的时候,辛家富就从安老汉的窑炕上起身了,他向安老汉打听了去哈达铺村最近便的路线后就出院骑着自行车,碾着黎明的曙光向着银贡山方向继续西行。通过三多个小时的行程,历经独贵沟、柳树梁、八股地、九股岔、乌素淖,火镰坝,任家湾,喜家洼八个村庄。路过喜家洼村时,辛家富在村口的一堵墙上看到写着的“喜家洼村”四个字时,心下不由地好笑起来。他早听说过这个村名,但之前一直以为是这个村子的附近肯定有一个人们能常去洗脚的水洼,才得了“洗脚洼”这个村名的,今日一见“喜家洼村”这四个字方知,这个村子原来却是一个住着喜姓人家的村子,决不是什么“洗脚洼”,而且村子的四周也都是后大滩典型的土丘坡梁,没有水洼。因此,辛家富随即想到这个蒙汉杂居的后大滩,还有好多令人匪夷所思的村名,比如“塔布忽同”这个村名,你要是从汉语字面上理解甚意义也没有,发音却与“踏步忽嗵”相似,就是一个人在原地踏步中却突然“忽嗵”一下掉进深坑里的意思。还有个“宝尔陶力盖”村,汉人能理解成是“包桃立盖”,就是有人在桃林地里包了一包桃子就地埋盖起来的意思。还有个“班吉河”村,汉人理解为是搬着机器过河的意思。但辛家富知道,在些非常好笑的猜测性的理解,都是由晋北迁到后大滩的汉人们对那些蒙古族村名从汉字组合的发音上的牵强臆断,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这些村名,其实都是早先蒙古人取的蒙古族嘎查(村)名,是移来的汉人们用汉语中能和蒙语发音相近或相同的汉字取代了蒙古语村名的结果。这充分体现了后大滩地区蒙汉民族杂居,和谐共生的地域文化特征。还有个叫“公呼囤”村的,一定也是个蒙名汉字化的村子。这个公呼囤村还流传出一个歇后语哩,叫公呼囤调牛——稀顺,意思是公呼囤村的人调训出来的耕牛在农田地里好使唤。细细想来,其实,这些都是后大滩多元民俗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这种杂交的蒙汉文化虽然有时候令人费解,但玩味儿起来还挺有诣趣哩。辛家富这后生,你别看他心中虽然装着筹钱的愁肠事,但他却是个天生的思想家,平素就习惯看到什么想什么,一路脚蹬自行车,头脑却一刻也不闲着,边走边看,边看边想,看着想着,行程就在不知不觉中又翻越了荒凉寂寥的锅盖梁,蹚过了沼泽泥泞的芨滩。当然,过村,翻梁,蹚滩,辛家富一路走来,看到最多的和想到最多的东西,也是作为农民的他关心最多的事。当然不是什么风景,而是那一个个令人心痛的因贫困而荒凉破败的村庄,还有那坡坡洼洼,沟沟坎坎到处都种着的那些看上去虽然面积不小,但却都一律长得只有巴掌高,麦穗小得似蝇头一样的一块块低产量的传统小麦麦田。种这种传统小麦的麦田,产量极低,就连后大滩人自己都嘲讽自己的麦田的底产量,竟有这么两句顺口溜,一句是“种一坡,收一车,打了害债把肚饿。”,另一句是“年年种麦麦,不够糊裂裂。”辛家富一路上每每看到那些不景气的当地人称作“狼不吃”的低产麦田,竟管没一苗一垅是自家的,可天生有着悲天悯人秉性的他,总是禁不住揪心地痛。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后大滩产业的传统单纯和经营方式的粗放落后也是当地人致贫致困的重要原因啊!那么,后大滩产业的这种低弥现状,究竟是环境和气候条件所限呢?还是人们落后的传统观念造就的?对于外出打工对农事不谙的辛家富来说,让他来回答这些问题,他就是把自己的心肝二肺都揪出来拷问,也很难回答上来的。但他总是在想,无论如何,未来的创业必须得蹚出一条新路,因循守旧是决没有致富前途的。他坚信鲁迅先生曾经说过的那句话:“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变成了路。”总之,我亲亲的后大滩啊!我贫穷的父老乡亲们啊!我辛家富既回来,就是豁出命来也要开辟出一条带领大家共同脱贫致富的新大道来。想到这里,辛家富竟被自己即将要为之奋斗的壮丽的脱贫事业和必胜的信念所感动得又一次心潮澎湃起来。

辛家富就这么想东想西,想前想后,不知不觉中,在半前晌的时候到达了他的高中同学,画匠刘建华家住着的哈达铺村。

辛家富一进哈达铺村,见村口的一户人家的猪圈外有一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后生正在光着膀子黑水汗流地担土垫猪圈。他远远地向那个后生打问刘建华家的住处,没曾想,那个正站在猪圈墙外提着箩筐往圈里倒土的后生,回过头看着走过来的辛家富,愣了愣神后,却突然开口喊道:“啊呀,是辛家富,老同学,是哪股风把你给刮来了?”

借钱心切的辛家富,一看这个后生认识自己,便赶紧推车快步走过去看:这后生个头不高,却虎背熊腰,长着一张弥勒佛一样的肉簇簇的笑脸。我的个天,这不正是同学们老把他叫作“碌碡圪蛋”的五短身材的老同学刘建华嘛?辛家富赶紧把自行车靠在猪圈墙上回头说:“哈呀,咋就这么巧哩?我寻你哩,你咋妙妙儿正是村东头第一家?看来我今天这运气不错,哈哈哈。老同学,多年不见,你的脸比上学时黑多了,还有了胡须,要不是你认出我来,我可不敢认你了。那时候,你的脸是白凌凌的,也没有胡须。”他边说话边用自己的一只手拉起刘建华带着泥巴的一只手,用另一只手拍打着刘建华墩厚结实的肩膀。

刘建华那弥勒佛似的笑眼盯着辛家富的长睫毛眉眼说:“我是记着你这两道剑眉和一对长睫毛眼睛才认出你来的。老同学,快回家哇。”

辛家富因借钱时间紧,任务重,尤其是昨天晚上仅仅才借到穆胜利的八十块钱,觉着得赶快跑逛哩,决不敢耽误时间,便掏出烟盒来,给自己和刘建华一人点了支烟后,自己先蹲在猪圈墙下说:“老同学,是这,看来你也正忙着,咱就别进家了,两个人就在这里蹲着叨啦几句就行了。”

刘建华见辛家富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也就再没有强让他回家,自己也在辛家富的对面蹲下来,抽着烟盘问起辛家富自高中毕业以后的情况。辛家富简明扼要地把自己毕业后在家种了几年地,几时订的婚,订了婚为挣钱娶妻几时外出打工,走了多少年,挣了多少钱,回家带回多少现钱,回家来又放弃自己盖房娶妻供小妹上大学的全过程大致地告诉了刘建华。刘建华听了辛家富的叙述后,对辛家富能够在外坚持八年打工的毅力,回家后放弃自己的婚姻大事供小妹上大学的义举都大加赞赏,特别欣赏辛家富供小妹上大学的壮义之举说:“老同学,你的抉择是完全正确的,要是我家遇到这种情况,我也一定会这么办的,我是知道你的人品的,理解你也支持你。”紧接着就问:“那你这么远来找我做甚?”

辛家富说:“我不是说了吗?我回家才带回八千块钱来,我小妹入学就得一万多,而且入学时间紧迫,差的那两千块钱只能四处抓借了。我来找你,就是想问你借钱哩,我想让咱们同学们一起给我凑钱。”

刘建华一只手掌着烟抽,用另一只手挠着敞着的胸脯说:“哦,是这么回事?那这事就是耽误不得,你打算向我借多少?你是知道的,这些年我就靠种这点烂地过日子,再就是养着一头老母猪。”

这时猪圈里有猪的哼叫声和猪拱什么发出“忽嗵忽嗵”的声音,接着又是猪“唰啦啦”撒尿的响声。

辛家富听到猪圈里的响动,搁过借钱的话题,站起身来看刘建华的猪圈。猪圈里有一头老母猪和三头半大猪,都是白色的,那三头半大猪都长得滚瓜溜圆。辛家富问刘建华说:“你这猪是甚品种?”

刘建华说:“我这猪都是瘦肉猪,是原产地英国的大约克母猪和原产地丹麦的长白公猪的杂交猪品种,这种猪瘦肉率高,肉质好,皮实好养,在咱察北县很有市场,咋,你也想养猪?”

辛家富端详着猪说:“实话告诉你吧,老同学,我这次出来跑蹿不仅仅只是给我妹子筹学费,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目的,就是专门走访考察养殖业的。我要养就大养,搞规模化养殖,你这猪种要是不错,到时候我一但选择了养猪,就引种你的猪,咱们联合起来养,把养殖业做大做强。”

刘建华高兴地说:“这太好了,养猪不错,你就养猪哇,我也正准备扩大规模养哩。”

辛家富说:“等我把我小妹安顿好,咱们就一起商量大规模养殖的事。”

刘建华的弥勒佛脸一笑说:“行,和你合作我愿意,咱们就合作一把。”

辛家富把话题又转回借钱上来,他探讨地问建华说:“你不是学了画匠,有挣钱的手艺吗?咋又养了猪?”

刘建华略显惭愧地笑着对辛家富说:“嗨,我是学过画匠,可恰待学会了,时运不济,没画一年就没人用了,人们都时兴贴现成炕围画,一副才十来块钱,没人用画匠画了。后来我改行做了油漆工,还去了青城市包工,没料到,那营生干得时间久了油漆过敏,只扎挣着干了二年就回村种地来了。种地地不多,这几年靠养猪才勉强成了个家。”

辛家富本来信心满满地要向有手艺的刘建华借钱,但听了刘建华的坎坷境遇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说:“哦,原来是这样的,你可也真够坎坷的,我记着你画得真好呢,画甚像甚,你给我画的像,和毕业时赠送给我的那些作为纪念品的国画风格的画作,你临摹的那徐悲鸿的马,齐白石的虾和黄胄的毛驴,样样都神形皆俱,微妙微肖的,我至今还都保存着,我以为这些年你没成了画家也至少是个出名的好画匠了,唉,真是命运作弄人啊。”

刘建华问辛家富:“对了,你这会儿还写小说不了?”

幸家富苦笑了一下说:“早不写了,自那年发表了一篇小小说后就出去打工了,至今也再没有时间拿起过笔。”

刘建华也遗憾地说:“唉,老同学,都怨咱们生在这贫穷的后大滩,要不然,凭咱俩的天赋和爱好都会有个好前途的。在学校期间,咱俩都曾经梦想着当画家和当作家哩,没曾想,现在都还是农民家,这都是命,嘿嘿。”

辛家富扔掉烟头撸了撸衣袖说:“咱也别认命,咱们东边不亮西边亮,只要咱们好好干,后大滩当农民也会有好前途的。俗话说得好,只要精神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不过,你现在的情况,我就不向你借钱了,我以为你还耍着能挣活钱的手艺哩。”

刘建华却说:“不,家富,是这么的,你既然大老远跑来了,我没多有少肯定得给你凑几个,我现在可家就五十块钱余钱,你拿上哇,凑一个算一个。”说着站起来从裤口袋里掏出一把卷烟纸来,从卷烟纸里捡出五张十元面额的钱来,整理好递给辛家富。

辛家富见刘建华能借给钱,也赶紧站起来。但看着刘建华那沾满泥土的,标本式的庄稼人粗糙的手,握着那皱巴巴的五十块钱,突然一股莫名的感动和悲伤袭上心头,他禁不住眼眶溢出泪水,赶紧掉开头抹了一把眼泪说:“老同学,我来时在路上被风迷了眼睛了。”

刘建华说:“瞎说,家富,你怎么了?咋还哭上了?”

辛家富看着刘建华那有点迷茫的脸,顿了顿说:“我,唉,老同学,我突然觉得我就是个乞丐了,在满世界讨乞。你快把钱收起吧,我再怎么也不能把你的家底子钱拿走哇。”

刘建华双手扽着那皱巴巴的五十块钱说:“家富,你快别这么说,你先拿上凑急紧,别想的太多,甚乞丐不乞丐的?既出来了就不能空跑,众人拾柴火焰高嘛。”边说边怜悯地看着辛家富,并凝眉想着心思。片刻,突然回头朝家里喊:“丽梅,你把咱家准备给信用社打饥荒的那二百块卖猪娃钱给我拿出来,我同学有急事,咱还贷款再往后推哇。”

家里的丽梅大声说:“人家葛主任来催了好几次还贷,咱再不还人家可要加利息了。”

刘建华又坚决地对家里说:“我让你拿出来就拿出来吗?人在难处思亲朋,我同学有急事我得帮,别叨叨了,你快把钱拿出来哇,快点儿。”

辛家富着急地说:“啊呀,快别别别,我有这五十就行了,我各处凑嘛,你既有贷款就先紧着还贷。”赶紧也朝屋里喊:“弟媳妇,别往出拿钱了,还贷款要紧,我走了。”说罢,把刘建华手上的那五十元钱接过来对刘建华说:“老同学,我这就走了,后半年就还你钱。”说着装了那五十块钱赶紧推起自行车就走。

刘建华大声地喊:“辛家富,你给我站住,我的贷款还迟还早无所谓,我知道大学开学没几天了,你要因为没钱耽误你妹上大学吗?你听我的,你把这二百也拿上,你借我的钱就是二百五。你要是不拿,咱俩个大活人可就都是二百五的人了。天塌下来也不能误了小妹上大学,我自今天还记着,那年冬天到你家玩,水珠小妹给我做烙油饼炒鸡蛋吃和给我补棉裤的事哩。”

丽梅披头散发,趿拉着拖鞋从家里跑出来对辛家富说:“你就拿去吧,不然我们家的骂我呀,他要是做的事总得依他,我们的贷款秋后能还上的。”说着把手里的二百块钱递给刘建华,并说:“你快追上去给他。”

刘建华拿上媳妇儿递给的二百块钱,小跑着追上辛家富,一把将辛家富的自行车后架拉住说:“老同学,你不拿这二百块钱,今天就别走。”

辛家富看着刘建华是情真意切地帮自己,便拿过钱来含着泪说:“老同学,那我就拿上了,但还你时利息照付。”

刘建华放开车架说:“别废话,我一分钱利息也不要,我还告诉你,听说咱们同学高德贵这几年在辉腾梁上开旅游景点儿哩,你去找找他,他应该也能多帮助你的,要不就这么百二八十的凑,你半个月也凑不够,大学开学时间可就剩三四天了。”

辛家富却迟疑着说:“可,可我和高德贵那个忽拉盖(注:滑头的意思)关系一般,他高中念了二年就离校了,说倒羊绒去呀,还是倒地毛(注:发菜)呀,恐怕人家现在都不认识我了。”

刘建华说:“事有轻重缓急吗?事急着,你去碰碰运气吗?高德贵虽然人忽拉,但有时也讲义气的。再说,从我们这里上辉腾梁也不远了,你既然已经来到我这里就干脆上梁一趟吧,听说梁上的圈养寒羊也不错,你正好上去把养羊的情况也摸一摸,将来养甚赚钱咱就养甚,你上一趟梁哇。”

辛家富眼睛上的长睫毛还带着晶亮的泪花忽闪着想了想说:“那就,就听你的,我上一趟辉腾梁,也一并打问一下养羊的情况。就是这了,你回吧,我上梁去。”

刘建华这才释怀地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说:“你走哇,还账的事千万别上心,几时有时间来吧,我得好好和你喝一顿烧酒,今天你忙,我就不留你了。”

辛家富说:“老同学,咱们后会有期,我但凡有时间就过来眊你,再说咱们要能合作养殖,有得是见面的机会。今天我先口头谢谢你,他日必当涌泉相报。”

刘建华笑着说:“嗨嗨,快不菜水气哇,还后会有期,涌泉相报?别咬文嚼字了,咱们同学一场,这算个甚?快去哇。”说罢向辛家富挥了挥手,自己一调头,大步流星地返回家去了。

辛家富望着虽然贫困,但却不惜推迟还贷,无私地帮助自己的老同学刘建华那满身尘土的,仍然像“碌碡圪蛋”似的墩厚的背影,感动地再次泪目。看来,后大滩尽管贫困,但总不乏患难之中见真情的好朋友,好弟兄。建华啊,我的好同学,好兄弟,我辛家富见贤思齐,一定要向你学习,扶贫济困,见义勇为。我将来的养殖业一旦成功一定要拉引上你。

辛家富本来对上辉腾梁向高德贵借钱的信心不足,但筹钱心切,踌躇一番后,还是决定上梁一趟。他想,万一高德贵也像刘建华这样有义气呢?况且上辉腾梁还能考察一下圈养寒羊的情况。

辛家富出了哈达铺村,时间已是近午,为了积蓄爬上辉腾梁的力气,他推车走进一片桦树林里,把自行车靠在树杆上,取下从沙圪蛋镇买的锅盔(注:白面烙饼)和瓶装矿泉水,蹲在树荫下吃喝起来。

下午两点钟的光景,辛家富骑车来到上梁的路口。生在后大滩,初次面对高耸云天的海拔两千多米的俗称“人间天堂”的辉腾梁高原,辛家富心中有一种非常震撼和敬畏的感觉。这就是风光旖旎的世界第二大高山草甸草原,而且,时序正是梁上“风华正茂”的阳历八月中旬期间,管他借到借不到钱,今天饱览大梁风光是无疑了。辛家富骑自行车到开始上坡的时候撇腿下车推着往上走,一直上坡,越走越高,半个多小时后,终于来到临顶地段。这时,他停下来双手撑着自行车把喘息着稍作休息。仰头看天,真有已经上了“天堂”的感觉,仿佛自己的头顶已经直抵蓝天了,一伸手就能揪下一片白云当棉絮地把玩。俯首再望梁下,好家伙,刚才经过梁下的那些村庄、道路、森林以及察北县城沙腾镇的全部景致,此时一下子觉得都就在深远的脚下,都觉得是那么的遥远和渺小,是那种深陷在最低谷的遥远和渺小,仿佛人纵身一跳就能落在梁脚下的哪一家人家的屋顶上,或是哪一枝大树的树头上。上梁前看到的那些村庄现在从梁上俯瞰下去,小得就像把掌那么大一片了。公路上行走的汽车,看上去小得就像爬行的蚂蚁一样。辛家富看着梁下,竟觉得头晕目眩起来,他赶紧收回视线推车走完上梁的最后一段路程。又爬行了十几分钟时间,猛然间抬头,视野豁然开阔,大梁的所有风光一下子就尽收眼底了:那纯粹且广阔的蓝天白云,鲜艳得耀眼夺目。那无边无际的碧绿的草地,就像绿波荡漾的海洋。绿野上到处黄花摇曳,百鸟争鸣。雪白的蒙古包星罗棋布,无数风车在蓝天白云下翩然翻飞……据说,辉腾梁上有传说中的王母娘娘的九十九个洗澡海卜子,还有西汉长城遗址,和元代帝王窝阔台的避暑行宫遗址。说梁上最令世人惊羡的却是那你本来是游走在坦荡无垠的绿草原上的,走着走着却猛然间眼前出现了一条天堑鸿沟——黄花沟。听说那黄花沟沟底清溪湍流,鱼翔浅底,沟两侧怪石嶙峋,神葱茵绿。与茫茫草原相比,黄花沟更是一个世外桃源式的洞天世界。辛家富欣赏着梁上美不胜收的醉人景致,内心升腾起一个愿望,单等脱贫致富后,一定要慷慨解囊地来这“人间天堂”草原旅游一次,看看那些名声显赫的古迹遗址,探探那风光旖旎,美伦美奂的洞天黄花沟。

一上梁,辛家富骑着自行车首先去转那些附近的宾馆饭店,试图能打听到同学高德贵的旅游景点的位置。可转了四、五个景点,打问了好多人,决大多数人却不认识高德贵。直转到半后晌才在一个叫“天堂明珠”的景点上打问到高德贵的消息。向辛家富告诉高德贵消息的这个人,是一位曾在高德贵的旅游景点上当过保安的中年男子。他对辛家富说,高德贵开旅游景点不务正业,先包娼后贩毒,被公安局逮捕法办已三年多时间了,景点早盘给一个北京侉子了。辛家富得此消息,筹钱大失所望,同时也为高德贵同学的胡作非为深感痛恨和惋惜。他从“天堂明珠”景点出来的时候,却意外发现了景点上有个专供自己餐厅销售羊肉的寒羊养殖基地,于是,把自行车停放在景点的停车场,步行进了养羊场,去羊场的饲养房里去找饲养员,想让饲养员陪着他看看养着的寒羊。不料,饲养员出于防疫目的,不但拒绝陪他去看羊,而且不允许他靠近羊棚半步。但在攀谈过程中,饲养员得知辛家富也是后大滩人,而且是和自己邻村居住的老乡,便说愿意帮助辛家富,为他将来在后大滩养殖寒羊提供所有技术,并把一本寒羊养殖技术书送给了辛家富,还把自己的手机号也让辛家富记了。对辛家富说,如果他将来在后大滩的养殖上遇到什么困难,可以随时给他打电话咨询。辛家富虽然没有看到寒羊,但对后大滩老乡期许的未来的热情帮助非常感激和信赖。他收起老乡给的记录了手机号的寒羊养殖技术书后又说了许多感谢的话,看看天色已晚,便辞别老乡,赶紧骑车下了辉腾梁。

在辉腾梁筹钱扑了空,可预计筹借的钱数差得老远,辛家富干脆心一横,决定把这趟“乞丐”般的旅行干到底,也就是打算一直跑逛到小妹入学离家的前一天再回家。于是,他骑自行车继续星夜兼程,在回程的路上又跑转了所有有自己同学的二十多个大小村庄。其中包括马铃薯种植基地的布连河两岸,红萝卜种植基地的巴音坪和乌素图滩。同样是边筹钱,边考察各农作物的种植技术,和各种畜禽的养殖技术。遗憾的是,返程一路,筹钱的情况和出来时差不多,有的同学多少能帮几个,有的同学因打工外出连面也没见着。种植和养殖的技术考察成果倒是出乎意料的丰硕,除了有人赠送专业书刊以外,光考察取得的种植养殖技术笔录就把自己的三十二开笔记本记录了满满一本。到回家的最后一天,辛家富累计往返行程约计在三百公里左右,沿途自行车轮胎补了十几次,传动链条接了六七回,最终筹到的钱才八百四十元。回家的最后那天下午,自行车链条在出了古营盘村又断掉了。这一次,实在是没办法再接上了,他只好推着车步行了十多里路程才回到了沙窝村。辛家富虽然回村,但筹钱的重担仍未卸下,走向村口的时候,他并没有凯旋而归的愉快心情,却仍然苦思冥想,愁肠百结。今天,已是小妹入学报到倒计时的最后一天了,而且天色向晚,还差的那一千多块钱在村里怎么解决?天彻黑前能解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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