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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福明(陈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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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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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的新生》连载

第一十八章

辛国富是赴宴来得最迟的一位。今天早晨,辛国富起得比平素都早,他本来想,自己没给小妹凑上一分钱,应该和妻子赶早过去给事宴做点儿营生。可向来因贫困而饥谨得连人情礼往都不周转的翠花不但自己不去,连辛国富和孩子们也不让去,她主要怕国富去喝了酒,耽误了自家的营生。早上,西隔壁家李狗毛过来喊国富一起去北沙窝吃席,没等国富搭话,翠花就抢先对狗毛说:“他大爷,你先去哇,我家国富担完水,饮喂了牲口才去哩。”李狗毛走后,辛国富便担水经喂牲口。经喂完牲口张罗去北沙窝,可翠花却又让他拔麦子去,对他说:“人家考上大学,你能沾上甚光哩?忙自家的光景哇,南坪梁上的麦子没指望,赶紧趁前晌有点潮气拔庙湾地那几块零散地的麦子哇,不赶紧拔,那焦干的麦子射箭的射箭,风刮的风刮,别说保不住口粮,恐怕连秸草也落不下。”说着自己率先戴了拔麦的手套,领着两个孩子头前出麦田去了。

辛国富吆喝已经出门的翠花说:“你这几天就别拔麦子去了,不是又叫唤腰疼吗?”

翠花回头说:“疼也得扎挣地拔,能拔倒一苗算一苗,你放出牲口去,也赶紧出地哇。”

翠花和两娃走后,辛国富觉得庄稼再当紧,怎么也得去北沙窝一趟。他把马和羊都牵赶到大街上,分别交给马倌和羊倌后,自己挎着一年四季不离身的拾粪筐子去了就近的另一块麦田,准备拔上半上午麦子后再去北沙窝。可人一到田里,看着已经焦干的麦子,蹲下身就一门心思地拔麦子,直拔到太阳当头照的时候,才突然想起去北沙窝送小妹上学的事来,便赶紧起身胡乱地把拔倒的麦子捆码起后,挎着粪筐回村到刘二超市向杏花给小妹赊了一双旅游鞋,一路拾着畜粪赶往北沙窝村。

当辛国富走进旧居的窑院时,宴席已近尾声,搭礼的亲朋们已经开始撤席,正三三两两地从窑洞里走出院来。南沙窝的辛俊文和辛俊武弟兄俩搀扶着醉得前仰后合的李狗毛也从堂屋出来,正好迎头碰上挎着筐粪进院的辛国富。李狗毛推开搀扶他的辛俊文和辛俊武结巴着说:“我,我没喝醉,你们扶,扶我干甚?让你俩一扶,扶我,还真成醉鬼了,都躲开,我,我和国富说,说几句话。”随即脚步趔趄地走近辛国富说:“国,国富,我以为你,你不来了,你这当大哥的,咋,咋这会儿了才,才来?”说着话掉头“哇”地一声吐在地上一滩污秽物,花畦下卧着的鸡们扑愣愣地飞奔过去争食。

辛国富见李狗毛又喝得烂醉了,不屑搭理,径直走向堂屋。不料却被擦着嘴和鼻子上的污秽物赶上来的李狗毛拉住衣襟说:“国富,我和你说要紧事哩,这,这两天,你注,注意点儿哇。”

辛国富在窑门外放下粪筐,一条腿已经迈进了门槛,回过头来吃惊地问李狗毛道:“又咋了?注意甚哩?”两只布满血丝的眼睛惶恐地盯着吐完后稍清醒了些儿的李狗毛。

李狗毛继续用手抹着嘴巴说:“听说这两天清收滩派款的可紧逼哩,家产见甚拿甚,如有对抗的,连人也逮。咱们的骡马不要放大群了,自己拉着到背静处放着躲几天哇,操心叫人家捉走抵了官害的,马上就要耕地了,没了牲口咱可是如剁了手了。……嘿嘿,谁怨咱是亲隔壁子哩,要么我可懒得告诉你。我这是专门等你来说这事的,要么我早去大碾盘上和常八仙儿下棋去了。”

辛国富听了李狗毛的话不由地打了个寒噤,慌恐地瞪大眼睛对李狗毛说:“啊呀,那可弄坏了,我今天款款儿又把马和羊都放大群了,得赶紧出去往回寻哩,我这几天起五更睡半夜的,只顾拔麦子,村里的事甚也不知道,你咋不早说?”说着话,着急得火燎屁股似地进了堂屋。

李狗毛的身体又摇晃了两下,扎挣着强强儿站定,照着已经消失了辛国富背影的黑洞洞的窑门埋怨道:“你个十二个月忙的货,整天忙得连人和你说话的工夫都没有,还嫌别人和你说得迟哩?”说着掉转头出院,脚步踉跄着,边走边自言自语地说:“这,这国富,妹子贺大学他咋这会儿才来?准,准是连礼也搭不起。”

辛水珠大清早就等着大哥一家人来,可直等到自己走呀才见大哥过来。现在终于见大哥进了西窑,她赶紧张罗给大哥热剩糕和剩菜。辛国富因心里惦记着放出去的马,急慌慌地摇头摆手说:“水珠,糕也不要热,菜就更不要热了,大哥甚也不想吃,只是瞅空过来瞭瞭你走。”

水珠知道大哥忙,但还是拾了一碗糕要往锅里放,且说:“我迟走一会儿也行,坐最后那趟车。”

辛国富从小妹手上夺过糕碗,用瘦得鸡爪似的手捏了个冷糕,往蜷曲的胡须上还落着尘土和草屑的嘴巴里一塞,一口就咬了大半截糕,边吃边说:“你抓紧时间收拾行李哇,我就这么随便吃几口就行了。该带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哇?”

辛水珠说:“准备好了,大哥,我嫂子和侄子们咋都没来?”

辛国富咽了一口糕说:“我们庙湾地的麦子干得都射箭了,你嫂子领两娃拔麦子去了。”

水珠又说:“嫂子的腰疼不疼了?你可得给当回事地看,养病如养虎哩。”

辛国富说:“看得哩,咋也没事哇?二年了,就是个那样儿了。”

兄妹俩说话的工夫,辛国富一口气吃下四五个冷糕后,把糕碗放在灶台上,用手抹了一把胡须上沾的糕渣,从怀里掏出一双崭新的白色旅游鞋递给水珠,拿鞋的手颤抖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竟溢出泪水说:“小妹,哥穷,帮不上你银钱,哥这心里难受得像猫儿挖哩,这双鞋也是哥的一点儿心意,你打小就喜欢穿白色的鞋子,给你拿去穿哇,你先去上学,日后哥也打闹着给你往去寄几个钱,哥现在手里实在是没一分,连你嫂子常吃的药都断顿了。”说罢又抹了一把眼泪,惭愧地把头扭向无人的地方。

辛培旺见大儿子落泪,自己的一双老眼也又湿润了,痛惜地对大儿子说:“国富啊,是爹在你小时候没好好供你念书,害得你成了睁眼瞎,受了大半辈子苦,至今也甚也没闹下个甚,是爹的错,全是爹的错啊!”

辛国富调回头来说:“爹,是我自己不喜欢念书,自己没本事,没您老人家相干。”

辛水珠知道大哥拿来的这双鞋子一定是在刘二超市里赊得,她坚决不要,推搡着说:“大哥,你的情我领了,鞋你拿回去给盼雨穿哇,我见盼雨的鞋早露脚趾头了。哥,我临走嘱咐你两句话。一,长圆不能让盼雨和梦雨失学,不能让娃们走了你的老路。二,我二哥这次回家来要开创一条新的致富活路,他肯定首先要拉引你,你自己没文化就跟着二哥学,他咋办你就咋办,可千万不能人贫志短,因循守旧了,你也得大胆地往前闯才行。”

辛国富眨了眨眼看着小妹说:“唉,两娃我就这么好歹供着哇,至于创业的事,你二哥也和我说过,那可得有本钱哩,哥没本钱,想干也干不了。再说,哥是挣起赔不起的人家,先看你二哥干得咋说?以后慢慢再说哇,这双鞋你千万拿上,哥再给盼雨去赊就是了。出门在外的,你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哥这就出去拉马去呀,怕被收官害的逮走了,我得走了。”说罢硬把鞋塞进水珠怀里,一调头就出了窑洞。

辛水珠仍不愿收下大哥的鞋,拿着鞋追赶着大哥来到院里,但大哥已挎着粪筐走出窑院。瞭着边走边还在抹着眼泪的,穿着破衣烂裳的大哥挎着粪筐驼着背走下河槽的身影,辛水珠自己的泪水又一次止不住地流淌下来。

下午两点钟的时候,辛家富送小妹登上了由沙圪蛋镇发出,途经县城沙腾镇发往省城的长途客车。

辛家富送走小妹回村后,已是下半晌时光。一踏进家门,他那自打工回家后一直紧绷着的心弦终于松弛下来,这才觉得自己实在是好饿好累好瞌睡。中午虽然也算是坐了席,但自己只是喝了一顿空肚子酒,现在才觉得腹内饥痛难耐得就像狼掏了肚子似的。他把宴席剩下的冷糕冷菜放在灶台上,人蹲在灶台下的烧火板凳上,不拘不择地胡吃海塞起来。为了填饱肚子后好好地睡上一觉,边吃边又喝下了半瓶白酒,直吃喝得头昏脑胀,身不由己地从烧火板凳上出溜在地下,嘴叉窝还落着一截粉条,头歪在一边,身体靠着窑墙半躺在灶台下的麦秸上酣睡过去了。喧嚣了一整天的窑洞死一般地沉静下来,只有灶台下辛家富那忽高忽低的呼噜声和在炕上沉睡的辛培旺老汉发出的细细且均匀的呼吸声交汇在一起,在空寂的窑洞里徘徊徜徉着。在太阳落山,窑洞阴暗下来的时候,躺在灶台下的辛家富由于身体蜷曲呼吸困难,突然一顿剧烈得咳嗽使他苏醒过来。他虽然知道自己是由于极度疲惫和喝了酒的缘故,身不由己地倒在灶台下睡过去的,但醒过来的他却并没有马上从阴冷潮湿的灶台下起身,身体依然保持着躺睡时的状态,半睁开惺忪的睡眼,目光混沌呆滞地投向打开着的黑暗空洞的窑门。因身心极度疲惫而倒卧在灶台下的凄凉和孤独,使辛家富心目中那拥有的几天来历尽艰辛终于送走小妹上了大学的,令他欣慰的成就和自豪感突然间觉得如昙花一现似地消逝了。自己当初回家盖房娶妻的热切希望也已注定像是紧攥在手里因稍纵即逝而飞去的小鸟一样,彻底变成了无影无踪的渺茫。而回家以来的那些逢人就发的创业誓言,对于现在只能手无分文地躺在灶台下的麦秸草上昏睡的自己来说,更是觉得成了大言不惭,信口雌黄的出口狂言了。那些狂言似的誓言现在回想起来,令自己都羞惭得无地自容。小妹上大学去了,而自己前途的渺茫和精神的空虚却像一条毒蛇一样无法抗拒地蹿入他的胸腔,噬咬得他那颗本已疲惫的心更加痛苦不堪。后大滩有一句俗话叫,女人悲伤哭鼻子,男人悲伤唱曲子。此时,被突然袭来的孤独和惆怅困扰着的辛家富,虽然没有唱曲子的天赋,但他却有自己能拉奏的乐器二胡,而且演奏功夫早已娴熟。为了排遣精神上难以逾越的痛苦和迷茫,辛家富抹去泪水,强撑着依然疲惫的身子起身来到堂屋,从墙上取下二胡来,调好音后提着到窑洞后自家的兰花地的地埂上坐下来拉奏起来,拉的是最符合自己此时的心境的晋剧牌子曲《苦相思》。随着他那刻意放弃一切私心杂念的倾情拉奏,二胡那凄凉忧伤的曲调带着他胸中的苦闷和彷徨从琴弦上荡漾开去,慢慢地融入了那无边无际的夜空。辛家富反复地拉着同一个曲调,一曲即终又起一曲,直拉到夜深人静,手臂感觉酸困的时候才停了下来。他把二胡的弯弓挂在弦轴上,左手紧攥着二胡拄在左腿的膝盖上,右手握拳顶在右腿的大腿上,目光虽然投向幽暗的夜空,但头脑却异常清醒地思考着:供小妹上大学决没有错,而创业的誓言也决不能白发,自己是个血气方刚、正当青春年华的男子汉,人生正是搏击风浪的大好年华,决不能被眼前或未来无论怎样的艰难险阻所吓倒。更重要的是,上大学四年的小妹今后的所有花费一直还得依靠自己不断的援助,早已渴望和自己成家的俊鸽也在等着自己,大哥和乡亲们都在期待着自己创业的成功,生活的激流容不得你辛家富在前进的途程中有丝毫的迟疑和停动,纵是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必须从头越。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心情在短时间内跌入冰冷低谷的辛家富,终于在他自己那强大的充满青春活力的男子汉所特有的气概和胸襟的召唤下,在他对所有的亲人们和对社会负有义不容辞的强烈的责任和使命的感召下,感情再次爬上了崇高炽热的精神高地,那几乎失守了的理想和信念的心灵阵地,也再次被他的理智和雄心强势地捍卫和巩固起来。辛家富在心中再次斩钉截铁地呼唤自己:“辛家富,你回家好好地休息吧。未来,至少是明天就有好多事情要做,生活这挂三套马车你要驾驭着勇往直前。”辛家富不再踌躇,不再思虑,他果断地从地埂上站起来,提着二胡回到窑洞里睡觉。

当辛家富一觉醒来的时候,已是又一个清朗的早晨,窑院内猪拱栅栏声和鸡鸣声不断。他精力充沛地起身,有条不紊地做家务,先喂牲口后吃饭。今天必办的有两件事,一是去探望久违了的岳父母,向二位老人陪罪。二是去既是发小,又是老同学的胡先富家里走一趟,分别多年,应该去看望他,更主要的是去向他了解一下这几年国家的扶贫政策在沙窝村的落实情况,好进一步确立自己创业起步的方向,制定具体的切实可行的奋斗目标。他坚信,从小就精明能干,现在又身为村干部的胡先富兄弟,肯定能够诚心诚意地帮助自己的。

吃罢早饭,辛家富准备先去南沙窝买些探望岳父母的礼品,但脚步刚迈出窑门,却见南沙窝的大侄儿盼雨,趿拉着一双露着脚趾头的破布鞋,气喘吁吁地跑进窑院里来。盼雨两眼红肿,满脸泪痕地对刚出窑门的二爹说:“二爹,夜儿个天黑时,我爹因交不起摊派款,被清缴工作队连人带马都带回镇里去了,我狗毛大爷也让带走了,他两个人还是被用手铐链着带走的。”

辛家富蹲下身,双手扶着盼雨两个瘦弱的小肩膀吃惊地问:“你爹他们就是因为交不起摊派款被带走的?他们没干甚别的出格事哇?”

盼雨说:“没干别的甚事。二爹,这几年,咱们村经常出现因交不起摊派款被逮人或被没收家产的事。夜儿个我爹被带走,我妈哭了整整一夜,让我今天早起来寻你给想想办法,去镇上寻回我爹和那匹马,这两天我们家正在忙拔麦子,爹不在家,拉车的马也不在,家里就甚也干不成了,呜呜……”盼雨可怜兮兮地乞求着二爹,说着又放声哭起来,边哭边用枯瘦的小手揉着早已红肿的眼睛。

辛家富正要安慰侄儿,突然一股旋风从院门口的灰堆上抽身而起,盘旋、舞弄着尘灰和柴杂棍草,呼啸着冲进院里来。辛家富赶紧把盼雨搂抱进自己的怀抱里,等旋风在院子里施着淫威跳上窑洞顶上后,才用手替盼雨抹了一把被旋风刮得混沌的泪眼,说:“你别哭了,二爹一定想办法去找回你爹和拉车的马,你这几天也拔麦子哩?”

盼雨停住哭说:“是哩,爹让我们兄弟两一起帮着家里拔完庙湾地里的麦子才让去学校补课哩。”

辛家富说:“那你就快点回去拔麦子去吧,二爹这就想办法找你爹去。记着,拔完麦子就去补课去。”

盼雨点了点细脖颈上额头大大的脑袋,答应了一声,调转身叭哒叭哒地拖着破鞋出院去了。盼雨刚走出院大门,从上衣兜里掏出个自制的弹弓,弯腰捡起一块石籽儿装在弹弓的包皮里,拉开弹弓照灰堆上落着的一群麻雀儿射出去。“嘭”地一声响,灰堆上激起一团尘雾,同时“唰”地一声,灰堆上的一群麻雀齐刷刷地飞去了。一只被射中的麻雀在灰堆上扑愣着打着旋儿,盼雨的两只小脚啪啪地甩掉没有脚后根的烂鞋巴,赤着双脚麻利地跑到灰堆上去逮那只被打中的麻雀。当他手中攥着已死掉的麻雀从灰堆上走下时,脚却一拐一瘸起来。辛家富奔过去抱起盼雨察看他的赤脚,发现盼雨的左脚掌下被什么东西给扎破了,正流着殷红的鲜血。辛家富赶紧掏出手帕一边给盼雨清理伤口,一边埋怨说:“盼雨,你咋这么贪玩哩?因为玩鸟把脚扎破,这还咋去拔麦子哩?”

盼雨红了脸说:“二爹,我不是为了玩,我们家早上没吃饭,我现在饿得慌,想打几只鸟到河湾搂些背风草烧着吃。”

辛家富听罢,一下子又痛惜地把盼雨搂在怀中,用自己落着泪的脸贴着盼雨因肌饿而苍白瘦削的小脸道歉说:“啊,是这么回事,二爹错怪你了,二爹给你寻吃的,以后你们小兄弟两个谁饿了就来二爹家寻吃的来。”

盼雨说:“爹不让我们来爷爷家寻吃的,爹说,爷爷家也没富裕吃的。”

辛家富说:“那是以前,现在二爹回来了,以后你们饿了就来找二爹,二爹给你们往下省。”

盼雨拨弄着手上的死鸟,眼睛迷茫地看着二爹点了点头。辛家富回家用塑料袋给盼雨装出几个冷糕来递给盼雨说:“这几个糕是二爹早饭吃剩的,虽然凉了些,但还软和着,你带到麦地里和梦雨弟兄俩个吃哇。你脚上的伤虽然没大问题,但要注意点,快穿上鞋去哇,把麻雀扔掉,二爹现在就去村委会。”

盼雨扔掉手里的麻雀,从二爹手上拿过装糕的塑料袋,穿上烂鞋啪哒啪哒地出院了。

辛家富望着提着冷糕瘸着腿出去拔麦子的侄儿,心痛地长长地叹了口气。眼下正是秋收大忙季节,得赶紧去解救大哥和他家那匹当家的老马。他打消了去探望岳父母的念头,决定先到村委会一趟,找村干部们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先让大哥回家秋收,税费让他秋后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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