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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福明(陈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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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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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的新生》连载

第三十四章

进了餐厅的胡先富边往餐桌旁坐边嘻笑着说:“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高书记哪回来不都是先去东屋?那可是人家的后宫哩。”

桃花说:“我见刘二刚才还在东屋炕上躺着呢。”

胡先富说:“躺着他也得给誊地儿,一见高书记去,他早屁颠屁颠地钻超市里了。这会儿你可千万别去东屋去。”

桃花别了胡先富一眼说:“看你说的,人家做那事,我过去干甚?”说罢把遮着半边脸的乌黑的波浪形长发拢在耳后,眼睛热辣辣地瞅着胡先富,白晰的脸蛋漾起红晕。

胡先富的斗鸡眼盯住一见他就红了脸的桃花说:“我给你买的眉笔和唇膏你咋不用?描画的慢慢就习惯了,你只要打扮起来决不压于那芳龄十八的大闺女。”

桃花瞅了眼院里没人,边给胡先富倒水边低声说:“你给买的化妆品我还没学会用哩,有时间让杏花教呀。咋?到底是嫌我老了哇?”说罢敛住笑用审视的眼神认真地盯着胡先富的斗鸡眼,手里倒水的壶都停下来。

“哪里。”胡先富站起来拿开桃花手上的水壶,看了一眼院外无人一下子就把虽是中年寡妇,但却风韵犹存的桃花揽进怀里,在桃花略显粗涩的脸上“叭”地一个飞吻说:“你就爱犯疑心,让你打扮就是我嫌你老了?其实你才比我大三岁吗?妻大三还抱金砖哩。”

“谁是你的妻了?快躲开哇,叫人看见传扬出去,得让你妈吃了我。”桃花急慌慌地推搡着胡先富。

胡先富却并不放手,紧紧地搂着桃花的蜂腰,嘴贴在桃花的耳旁低声说:“今天晚上我想去,……行不?”

桃花红了脸想了想,拿手指在胡先富的额头上戳了一下,正要表态,突然餐厅门吱呀一声,高正官手提一瓶“黄花老窖”酒进了餐厅。胡先富和桃花二人闪电般般地分开了。桃花红了脸羞臊地理了理被胡先富弄乱的头发慌忙逃进了厨房。胡先富却镇定自若地打理着领带结和弹拨西服下襟沾着的桃花围巾上的葱姜屑。

高正官一进门就看到胡先富正和桃花相拥调情,偏故意高昂着头大声地咳嗽了一声说:“我这几天上火了,眼瞎得可是甚也看不见,没看见。哦,这餐厅顶棚可是已经熏黑了,该刷大白了。”

胡先富大方地说道,我们正商量请你做大媒哩。”

高正官坐在饭桌旁,把酒瓶放下,故意大声说:“你两个人还用着请媒人?早就连鬓胡子吃麻糖哩,撕撅都撕撅不开了。先富啊,赶紧喝喜酒哇,别老这么偷偷摸摸的,你可是干部,虽说没别的说道,可身份特殊也要注意影响嘛。”

厨房里响着铁铲在锅里翻肉搅动的叮当声,并听得桃花呵呵地笑着说:“我说高大书记,该注意影响的恐怕应该是某些人哇?”

高正官听了桃花的话,愣怔片刻,随即尴尬地臊红了马脸说:“某些人?你这是说谁哩?”

桃花又说:“说谁谁知道,别黑老哇(乌鸦)落在猪身上,看见别人黑,看不见自己黑,呵呵呵……”

高正官说:“桃花你快端肉哇,甚谁是黑老哇?谁是猪?我听不懂你的话。我说桃花,灰说是灰说,你俩真得该扯个证了,人家先富可是童子男身哩,你还讨吃子喝醋,作甚穷酸哩?”

胡先富坐在饭桌上,白圆脸漾着笑沉吟片刻说:“扯个证倒容易,人家也要求盖三间纯瓦房,可我手中无刀杀不了人呀,手无分文能盖起个房?”

桃花从厨房里出来,脸仍彤红着,把一大盘香喷喷热气腾腾的炖鸡肉放在餐桌上,对高正官说:“高书记,看你那大主任的家底儿哇,是开开窑门看彻窑掌,我快住了半辈子土窑洞了,想着嫁了他咋也能住上瓦房了,谁知道可怜巴巴的他,盖三间房都愁得上吊哩,如今社会不是允许少数人先富吗?可他这个人,名字倒是起到了,先富,可实际上至今也穷得叮当响。我说高书记,你可得首先想办法让你们的村主任也得先富起来吧?干部们都富起来,带领乡亲们共同富裕的力量才更大吗?”

胡先富听着桃花的话,红着脸苦笑着,可怜巴巴地看着正倒酒的高正官的脸色,桃花这几句话表面上虽然是站在她自己的立场上说的,其实也正是他自己早想向高书记说的话。

“肯定也得让咱大主任先富,只要他自己会来事,钱嘛?马上就会有的,牛奶面包都会有的。”高正官一副救世主的模样,首先呷了一口酒,嘴一撇咽下,又对胡先富一本正经地说:“不过,你娶了比你岁数大的桃花,可千万不能日后发达了喜新厌旧,你妈反对你俩的事都和我说了好几次了,但我正是看好你俩的,事到如今我这个当书记的也不能不管你们,至于将来富裕了带不带动乡亲们那是后话,眼下我还就得成全你俩哩。”

桃花感激地绯红了脸望着高正官说:“高书记如能帮助我们,就是我俩的贵人了,这可是我俩的福气哩。”

胡先富也高兴地笑着奉承着说:“高书记就是个德高望重的好书记,好人哩,我胡先富能遭逢上高书记,可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你让我怎么干,我就怎么干,日后全凭你指点,咱们共同富裕,共同富裕,哈哈哈。”说着用筷子夹起一条肥腻腻的鸡大腿放在了高正官面前的吃碟里,回头对桃花说:“你去厨房里擀长面去哇,高书记最喜欢吃你擀的长面条,我们要谈些公事了。”

桃花知趣地应了一声,把遮着半边脸的长飞拢在耳后扎起来,边撩起围巾擦手边扭着蜂腰肥臀进了厨房。

高正官大嚼着胡先富夹给的鸡腿肉,随着嘴巴的嚼动,鼻窍内探出来的几茎苍黄的毛发一翘一翘地说:“我今天有两件事和你说,第一,吴书记指示要咱村尽快搞好形象工程,包括大张旗鼓地做好退耕还林战略的宣传工作和抓好养猪专业村的建设。吴书记的工作作风和刘镇长是不同的,他不要求什么带头人,只要把面子上的宣传工作做到位就行了。所以咱们一定要把宣传工作这个表面文章做得有声有色,要在街头巷尾,特别是村前傍官道的所有墙壁上尽快书写标语,要粉刷白底写红字,要鲜艳夺目。再在学校和村委会院内各树一面红旗,力争做到村外看见红旗,村内看见标语。在西石头梁和东沙滩各建一座大型标语墙,写上“脱贫致富模范村”。关于养猪专业村的建设,必须要让所有临官道住着的村民们一律修盖至少在外观上达到标准化要求的猪舍,不论谁养不养猪。吴书记已经把咱们村作为脱贫致富模范村上报到县里了,恐怕哪天会来检查验收的。”

胡先富端起酒杯正要喝酒,却将酒杯举在脸前停住,斗鸡眼瓷定定地望着专注地“叭叽叭叽”地嚼得口角流油的高正官担心地低声说:“咱村草没种一苗,树没栽一棵,全村只有几十头猪,年前也都得杀掉过年,只做做宣传工作就成了模范村?养猪专业村了?真要是上头来检查能过关吗?”

高正官咽下鸡肉坦然地笑了,瞅着胡先富那张少见多怪的脸说:“就是为了应付检查才要在官道上立标语墙,修猪圈,这就是所说的‘形象工程’嘛,这些年上头哇有几个真管事的?来检查也是走马观花地转一下,最后吃喝一顿罢了,镇里再捏造个数据报上去,该拨的款就拨下来了。所谓的工作落实都是这么落实的。这几年自上而下的形式和过场已不是什么稀罕事,你不要大惊小怪。建标语墙、写标语和修猪圈的事,让根亮和张会计去抓,特别是修猪圈,凡在官道附近住的村民不论养不养猪必须修建,谁家不修一律重罚,或者勒令其搬迁到偏僻处居住。”高正官说到这里起身去关死餐厅门,又回到餐桌上重新坐下来,将秃顶脑袋尽量探到胡先富的白圆脸前,这一次压低声音说:“我要说的第二件事就是种草的事了,咱们要趁这次种草的时机联手贩一次草籽,前几天我就和县林业局的负责人联系过了,他们手上的沙打旺草籽每公斤售价是四块钱左右,光咱村就需要不少草籽,别说还可以销给其它村子,这件事得你亲自到林业局去办。先富,你不是急等着发财吗?这不就是赚钱的机会?咱们要加大全村种草面积,哪家不种就责令其退出全部责任田。别听刘官祥说的什么愿种则种,不愿种的等待什么带头人带领,必须每家必种,加大面积,咱倒别考虑什么成活率,卖草籽赚钱是目的,在咱的地盘上,自己的胡须还不由咱自己拨拉?”

真是不谋而合、所见略同。自从退耕还林工作开展以来,胡先富早就谋划上和一把手的高书记联合贩草籽赚钱的事,只是还没有足够的胆量向高书记提出来,人家毕竟是被标榜为全镇的优秀的村支部书记,如果贸然提出假公济私的事来,恐怕遭到高书记的拒绝和批评,况且自己也是一位正在接受“考验”的入党的积极分子。没料,今天高正官竟自己主动找他商谈此事,足见高正官的以权谋私是不避讳自己的,也是信任自己的。看来,今后只要和高书记密切配合,真的大有首先发家致富的机会了,入党就更不是问题了。想到这里,胡先富兴奋和感激地又给高正官满上酒说:“既然高书记如此信任我,不仅草籽的事,今后无论公事私事,我胡先富唯高书记马首是瞻,一定尽全力效劳。”

“不是效劳,是利益均沾嘛,如今的事,有权不用过期作废。不过,咱们毕竟都是干部,凡事都要办得稳妥,决不能出现负面影响,你是精明人,我才信任你,像根亮那号人咱们只能当大炮使,村里的麻缠事尽量让他去办。再者,我眼看已奔六十的人了,迟一天要下来,到时候我肯定让你入党并推荐你来接我的班。”高正官说罢用表示极端信赖的眼神看着激动得白脸涨红的胡先富。

胡先富对高正官这句推荐他入党担任支部书记的承诺虽然听起来不再那么新鲜,但每听到一次总会受到一次振奋,他当即就说:“我明天就去县林业局。只是,高书记,我可是没一分钱垫本啊。”

高正官端酒杯抿了一口轻松地低声说:“不用本钱,咱让村民们认了贷款,林业局从信用社提款哩嘛,这可是空中取水的买卖啊,咱们做生意还用着垫本钱?”

胡先富心领神会地微笑着点着头又给高正官夹过去一只大肥鸡腿,随即朝厨房里喊:“桃花,上面哇。”

桃花把浇好潲子汤的两碗长面条用托盘端进餐厅殷勤地给高胡二人面前各放了一碗。高胡二人谈妥了正事都端碗喝面。此时,肥猪似的胖刘二一只肩膀披着黑皮衣推门进来,把一瓶酒墩在桌子上说:“高书记,胡主任,这是我特意孝敬二位领导的好酒‘五粮液’,我再和你们红火一阵儿。”说罢开启瓶盖给高胡二人每人满了一杯,自己从柜台上取过一只酒杯也倒上酒接着说:“高书记,县工商局和税务局那伙家伙们又要来了,主要还是以打假为名义罚款,这回还得高书记给说话,咱省下罚款钱喝酒。”

高正官爽快地说:“这没问题,等那干子家伙来了,你再杀只羊,由我出面款待一顿,免罚不是问题。”

头发虽然有点乱,但却描画得粉眉黛眼的杏花手里织着毛衣,嘴里嗑着麻子进来仄愣了自己的男人刘二一眼说:“你倒杀骆驼呀?人家高书记出面,说句话就行了,把你富豪的。”

胡先富停下拨拉面条的筷子,笑着含蓄地看了一眼正呼喽呼喽吸面条的高正官,对刘二说:“实际上也真用不着你们杀羊杀牛,叫我二嫂准备一只大补的乌鸡就可以了,炖时别炖的老了,要嫰嫰儿的。”

胖刘二说:“那干子人一来就十几号子,炖乌鸡?就是甚鸡哇,一只能管屁用?”

胡先富说:“乌鸡只给高书记备的,高书记高兴了,怎么打发那干子人要你操心吗?”

杏花已听出胡先富的话中意,红了脸羞嗔地别了胡先富一眼又去瞅着高正官。

正在喝汤的高正官噗嗤一笑打了个喷壶,随即斜眼看了一眼正在羞臊地目光热辣辣地看着自己的杏花。杏花“嗖”地扔开竹针去打胡先富,说:“那你就等着喝乌鸡汤哇。”

包括桃花在内,一伙人都笑得前仰后合。

胖刘二恼着红脸嘟囔着说:“这些人们,我和高书记说正事儿哩,你们是瞎说甚哩?”

高正官强敛住笑,将桃花和杏花一并招呼到饭桌上,让她俩个也喝酒。杏花放过手里的毛衣正要挨高正官坐下,但看了一眼刘二迟疑着在距高正官二尺远的位置上坐下来。杏花让桃花挨着胡先富坐,桃花红了脸不好意思地在胡先富的身旁坐下来。

胖刘二对杏花说:“桃花能不能喝酒我不知道,你就别参与我们男人们的酒局了,去搭照超市去哇。”

胡先富说:“二哥,你这是重男轻女思想,女人咋不能参与酒席了?历史上的杨贵妃和女诗人李清照都是喝酒出了名的,今天就让二嫂好好陪高书记喝一顿哇,陪高书记喝好了,兴许连乌鸡也省下了,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又是一顿大笑,胖刘二识趣地起身披衣对杏花说:“那你就陪高书记喝哇,我搭照超市去哇。”说罢悻悻地出了餐厅。

胖刘二刚走,杏花便起身关死餐厅门,回头堂而皇之地紧紧地挨着高正官坐下,举起丈夫刘二刚倒满还未及喝一口的酒杯邀众人说:“来,今天我陪高书记和大家一起喝个尽兴。”

……

这时间,刘官祥镇长和周副镇长也在辛家富的窑洞里吃午饭。辛家富特意让高俊鸽过来给捏了两笼莜面窝窝,并用胡麻油炝制了蘸料葱花辣椒盐汤。辛家富要去南沙窝超市买肉罐头和白酒,被刘镇长拦下了。刘镇长说,周副镇长向来烟酒不沾,他自己有胃病也不能喝酒。再说,退耕还林的督导工作时间紧迫,他们就简单吃点便饭还要赶往北沙梁村子去。辛家富只得放弃给两位镇长买酒肉的打算,只把莜面窝窝蒸熟端到炕桌上,亲自给两位镇长每人调了一碗莜面窝窝奉上,自己和爹喝早饭时剩下的拌汤饭。饭间,刘镇长和辛培旺老汉叙了旧后就和辛家富谈起了让他承包沙窝村东沙滩和西石头梁给全镇做绿化荒山荒坡典范的具体事宜。辛家富几口喝了一大碗剩拌汤饭,放下饭碗一口气把自己绿化改造荒滩荒梁的具体实施步骤细说给两位镇长听,他说和村委会及林业局订了相关合同后就行动。西石头梁部分栽杨树,部分种沙打旺,东沙滩部分绿化,部分要建养殖场和高标准农田,最后恳请两位镇长帮助贷款和给以技术指导。刘镇长当即答应帮助辛家富贷款并为他做担保人。周副镇长对辛家富说,凡是种植养殖的一切技术他来负责,并说有机会让辛家富到县里参加农牧业科技培训学习。辛家富得到两位领导的支持和承诺非常高兴,一次又一次地给两位领导夹莜面窝窝。饭罢的时候,辛家富向刘镇长提出让上级拨款在西石头梁下的北沟修筑防洪堤坝或建造水库的请求,实现让历史以来流经沙窝村的洪水改道或变害为利的愿望,同时也说出了只有遏制了洪害,西石头梁和东沙滩的所有事业才能有最终的保障,也是沙窝村脱贫致富的最大保障。刘镇长也非常明白在西石头梁下北沟建筑防洪坝或水库的必要性和重要性。但他郑重地对辛家富说,无论是构筑防洪坝或是建水库,都是耗资巨大的工程,需按组织程序通过专家论证后逐级报批等诸多过程,他要尽快向县有关部门直至市和省里申报。但叮嘱辛家富,无论将来上级能否批准启动西石头梁下北沟的水利工程,你自己的养殖场和农田修建时要尽量避开洪泛区,或自己力所能及地构筑防洪设施,争取做到未雨绸缪和防患于未然。辛家富一一点头应诺并说,自己院里已经养着的三十多头种猪,现在已经都长成半大猪了,急需修建更大规模的养殖场。眼下先把借季种草的任务完成后就接着在东沙滩选址打井,打成井就建养猪场和改造高标准农田。刘镇长对辛家富创业的计划和步骤非常认同,对辛家富说,无论在什么时候,有困难就找村委会和镇政府,党和政府是咱们贫困地区人民脱贫致富的坚强后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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