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珠一走,吉丽梅坐在辛家富的病床沿上,询问起辛家富村里遭水灾的具体情况。辛家富再次沉痛地把村里受灾和俊鸽因公殉职的大致经过告诉了丽梅。丽梅听着,再次为辛家富遭遇的所有不幸悲痛得泪流满面,她落着泪却给辛家富说了许多宽怀和鼓励的话,叮嘱辛家富,让他好好地调养身体,来日方长,一切都可以重头再来的。和辛家富谈话的时间,丽梅看到病房地下的半盆冒着热气的水说:“我进来时,见水珠端来了这半盆热水,想是给你洗衣服呀?我现在给你洗哇,对了,我先给你洗脚哇。”
辛家富说:“不用不用,甚也不用你洗,你歇着,一会儿咱们一起出去吃饭。”
旺旺说:“干爹,就让我妈给你洗脚哇,我爸在时,我妈常给他洗脚。”
辛家富对旺旺说:“可干爹没有洗脚的习惯,再说也不能让你妈妈给洗啊。”
丽梅说:“他干爹,你别见外嘛,常用热水洗脚对你康复身体是有很大的好处的,从今天开始你就每天用热水洗两次脚,我现在没事干,给你洗哇,你放下旺旺,坐过来。”目光坚定而真诚地望着辛家富。
辛家富迟疑着难为情地红了脸说:“嫂子,我真的不习惯洗脚,再说,哪能让你给洗哩?你还是歇着哇。对了,你剩下的那五头猪长得怎么样?”他故意岔开话题,把自己的两只脚都盘腿藏在膝盖下。
丽梅把热水盆端在床下说:“都长得不错,现在都有二百斤重了,准备天冷后一并卖呀。”说着探手去拉辛家富的左脚。
旺旺竟一把将辛家富的右脚上的袜子给揪下来扔在地上,说:“干爹,你的脚真该洗洗了,看,又黑又有酸味儿……”说着还用小手在自己的鼻子前搧了两下。
辛家富看着丽梅母子俩决意要给自己洗脚,便不再推辞,把旺旺放在床上,自己主动坐到床沿边把两只脚伸进了水盆里。但他自己弯腰去洗,对丽梅说:“嫂子,脚我自己能洗,你要实在想干点活儿,就给把地拖拖,你就是个坐不住的人。”
丽梅却一声不吭地蹲下身,用自己的双手撩水给辛家富洗起脚来,边洗边说:“水珠肯定是请假回来伺候你的,你让她回学校去哇,别让她耽误学业,我来伺候你。”
辛家富让丽梅给洗脚,心中已经涌起一股欣慰的暖流,又听丽梅说要替水珠伺候他,马上说:“我一两天就想出院哩,再说哪能让你来伺候我?你家里那么多事,来看看我就行了,下午你就赶快回村去哇。”
丽梅抬头用一双美丽的丹凤眼看着辛家富的长睫毛眼睛认真地说:“我来时已经打问过医生了,你还得住二十多天院的,就让水珠返回学校去哇,别再耽误她的学业了,我家里眼下没有甚要紧事做,场可以迟碾,地也可以迟耕,能安顿旺他大爷和他婶给看家喂猪的,我能一直把你伺候到出院的。你出院了,咱们一起回后大滩,晚上我和旺旺在走廊的条椅上睡,我已经看好了,那么多条椅,睡我们母子是没问题的。”
辛家富又赶忙说:“啊呀,万万使不得,使不得,我咋能让你伺候哩?还睡走廊条椅?那不把你和旺旺也都得熬苦病了?万万不能,你,你要执意伺候我,我现在就出院呀。”
这时,水珠推门进来,一见丽梅居然给二哥洗脚,吃惊地瞪大眼睛看着二哥,嘴上对丽梅说:“嫂子,怎么能让你给我二哥洗脚哩?你快起开,我给洗吧。”
丽梅头也不抬,双手专注地搓抹着辛家富的脚说:“水珠,旺旺爸生前和你哥可是亲如兄弟,他也是我的兄弟,旺旺也早已经认他为干爹了。我刚才和你二哥商量好了,你明天就回学校去哇,让我来伺候你哥。”
辛水珠有些吃惊,迟疑着问二哥说:“二哥,嫂子说的是真的?”
旺旺抢着说:“我是在早先干爹去我们家还猪钱时就认了他干爹的。今天来看干爹,妈妈说要伺候干爹,可干爹说不要。”
辛水珠想了想,说:“哦,那,二哥,嫂子有时间伺候你?”
丽梅抬头看着水珠抢先说:“我有时间呀,你明天就回学校去哇,已经误了你好多天学业了,可再不能误了。”
辛家富对水珠说:“是这,嫂子说怕耽误你学业,硬要替你伺候我,其实我过几天就出院呀,谁也不用你们了,……现在咱不说这事,我洗完脚咱就一起吃饭去,你订的甚饭?”
水珠说:“嫂子好样儿来了,咱得好好犒劳犒劳哩,我订了焖羊肉,还有四个炒菜,一个凉菜,主食到饭店看嫂子喜欢吃甚再说。”
丽梅继续给辛家富搓着脚说:“水珠,你们兄妹俩太客气了,订这么多的饭菜得花多少钱?快去退了吧,咱们随便吃顿家常便饭就行了。”
辛家富决意说:“那哪能哩?就凭你一进门就给我洗脚的情份也得好好款待你们母子哩。好了,可洗好了,水珠,你把洗脚水倒了咱们就走。”
丽梅用毛巾给家富擦着脚说:“我倒洗脚水去,顺便看看卫生间在哪里。”
丽梅出去倒洗脚水的时候,水珠问二哥说:“二哥,看起来你们以前很熟的?她来了不单单是看你,是执意要伺候你了?”
辛家富说:“我也没想到,主要是建华媳妇儿也是个善良厚道的人,我们也算是熟惯的,但也没太多交往过。我想人家能来看二哥,主要还是凭着建华活着时和我的交情。如今她年纪轻轻就守了寡,自己家里也有一大摊子事哩,咱哪能真让人家伺候哩?我能出院了,不能听医院的,本来我也没甚病。唉,说来惭愧,我还曾经许诺照顾她们孤儿寡母哩,没曾想现在自己反倒让人家来照顾了,真是人生无常啊……”辛家富说着再次悲伤起来。
水珠说:“我也没想着让人家伺候你,毕竟是同学的妻子,再说也不咋方便,但你必须得按医院安排的时间住,决不能提前出院,我已经把所有费用全部交了,医院是不会退钱的。”
辛家富说:“可你再伺候我,你得误多少课程?”
水珠整理着床头柜说:“这你别担心,我能通过自学赶上去的。”
吉丽梅倒洗脚水回来,进门就用墩布拖地,对水珠说:“水珠,你听嫂子说,你上大学哩,可千万不能再耽误学习了,赶紧回校去,嫂子一定把你哥伺候的服服帖帖的。”
水珠说:“这事咱先不说,一起吃午饭去。”
中午,辛家富和水珠陪丽梅母子在医院附近的一家饭店里吃饭。饭间,丽梅仍然坚持要留下来伺候辛家富到出院。并向辛家富提出她自己来看辛家富的另一个愿望,对辛家富说:“他干爹,你既然已经在养殖业上有了许多宝贵的经验,灾难对谁来说都是暂时的,你康复后只要愿意再搞养殖,我有一部分资金,我愿意带着钱去沙窝村去和你们合作,咱们一起重振养殖合作社的旗鼓。”
辛家富知道丽梅手里就是有些钱,建华生前就赚了不少,再加上车祸后给的赔偿,拿一部分钱来投资养殖决不是说空话,便爽快地答应丽梅说:“我肯定是要重振旗鼓的,你如果愿意来沙窝村和我们合作,可是我求之不得的大好事哩,我出院后咱们就着手重建养殖场。我已经想好了,再次重建养殖场咱们干脆上我们村后的北沙梁,炸山填沟建场,不占一寸农田林地。”
辛水珠高兴地说:“哥,你的这个新想法很好,虽然费些周折,但这么干既能避开洪水又利用了荒山荒沟资源。但这是后话,眼下你要好好养病,争取早日康复和嫂子合作,重振合作社旗鼓。”
辛家富口气深沉地说:“但再次重振旗鼓,我必须得先解决另外一件大事,就是必须铲除困扰咱们后大滩发展和脱贫致富的贪官污吏们,否则,咱们今后的一切努力还都得白费,党和国家的富民政策将永远也无法实现。我想过了,反腐败也不能只靠中央和国家,咱们老百姓也必须得拿出咱们自己的一份力量,虽然咱们只能举报线索,但也是非常必要的,所谓民不举,官难究,孩儿不哭娘不理,咱们老百姓受到贪官污吏们的侵害必须得积极向上反映,一定要把那些蛆蛀们铲除出去。”
吉丽梅赞赏地说:“他干爹,这话你说对了,贪官蛆蛀必须除,为了尽快投入到反腐败的斗争中去,请你答应我留下来,让我来伺候你,好让你的身体尽快康复。反腐败斗争早一天胜利,咱们的养殖合作社就能早一天重振,对哇?”
水珠看出了丽梅对二哥的真情实意,以及对二哥的器重和期骥,甚至她已经隐约地看到了这位年轻健壮而且也美丽贤惠的小寡妇丽梅追随二哥还好像暗含着另一个更加美好的愿望,便对二哥说:“二哥,既然嫂子为了你们未来将要合作的事业能够尽快实现,如此真诚地坚持留下来伺候你,那你就答应她吧,就让她伺候你吧,我正好在学院里也有新课题,需要赶回去完成。”水珠最后的话是她有意撒了个善意的谎言。
辛家富虽然被丽梅的真情打动了,但仍不好意思答应让一个小寡妇来伺候自己,对水珠说:“哦,你学院里要是真忙就回去哇,我一个人可以自理,嫂子也不用,让她回家忙自己的事儿去哇。”
丽梅说:“水珠,你尽管去,你去了,我不走,你哥难道还能撵走我?”说罢笑眯了丹凤姐眼瞅着辛家富。
水珠已经看出来,即使她真走了,丽梅嫂子是肯定会留下来的,便笑着对丽梅说:“那,那我明天上午就回学校,我二哥就拜托嫂子你了。”
丽梅随手给辛家富的碗里夹了一块羊肉对水珠说:“你放心去哇,你哥就交给我,有甚问题你拿我是问,呵呵呵。”
水珠试探地问她二哥说:“那我明天就走呀?就让嫂子伺候你?”
辛家富说:“你去嘛,我说过了,一个人能自理的。行了,别说这些了,都好好吃饭。”说着夹了一块羊肉放在旺旺的吃碟里说:“旺仔,你多吃点肉,多吃肉能长胖身体哩,看你瘦的。”
旺旺说:“干爹,你也多吃肉,你也瘦。”
辛家富说:“干爹是累瘦的,休息好了身体就又能胖起来的。”
旺旺说:“要是休息就能胖了身体,那我也休息呀。”
听了旺旺孩子气的话,大家都开心地笑起来。
……
第二天早上,辛水珠果然告别了二哥和丽梅母子回省城去了。
水珠走后,对于执意要伺候自己的丽梅,辛家富觉得再不便当,也真不能硬撵人家走。一来,自己确实还得有人伺候,二来,真硬撵丽梅走,那样怕伤了人家的心,他只得硬着头皮让她伺候自己了。
就这样,在以后调养身体的日子里,每天由丽梅照顾辛家富的饮食起居。辛家富接受丽梅服伺,每天给旺旺讲故事并教他识字数数也不感到窘迫和寂寞,日子不觉又过去了半个月时间,终于到了辛家富康复出院的时候了。出院时,辛家富非常感激撇开自己家里的事来陪护自己半个月时间的丽梅,他决定自己出院后先和丽梅一起回哈达铺村帮她做一些家里的农活以图报答。当他提出自己的意愿时,小旺旺倒是很乐意干爹到他们家里去,可丽梅却说:“他干爹,我家里的农活不打紧,你要是想报答我,那你就抓紧回村办你眼下该办的急事去,贪官要查,更重要的是咱们争取早日重建养殖场,我急等着你哩。”
辛家富说:“那好,那我就先办眼前的事,你就等着我重建养殖场的消息,我决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就此,辛家富和丽梅母子在县医院别过,各自回了后大滩自己的村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