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二弟出售三十八头生猪那天起,辛国富夫妻的心和全村去看热闹的人们是一样的,也翻腾起来了。之前,辛国富说养猪,的确是说说而已,他们对二弟的大规模养猪是持怀疑态度的,去年过去拉桦梢本来是拉些回来烧灶的,可没曾想二弟拉给了桦梢不说,还鼓励他们也盖大猪圈,多养猪,并且还给了两条桦檩,二十多根桦椽。妻子翠花为贪二弟的东西,在人前朗地硬着头皮才说也要大养猪的,可拉回桦梢和椽檩自今也一直放着,没盖大猪圈。他们总觉得,靠养猪发财不可思议,你养一头年猪都保不住瘟呀疫呀的,成群养,投资大,风险更大,主要困难是,后大滩的耕地,每家就那么几十亩薄沙地,弄好了弄个肚儿圆,遇上灾年连口粮都保不住,拿甚东西喂那么多猪?牲口可都是吃粮食才行的。多种地?一般散户人家即使多包些地,可只靠单牛匹马能种得过吗?但现在眼见的他们曾经惧怕的问题在人家二弟面前却都被一道道地克服了,人家是地也多种了,猪也多养了,疫也防住了,钱也眼看着是挣了,而且还是大钱,现在又在建设新的更大规模的养殖场,不久的将来,二弟就是沙窝村的又一个靠勤劳先富起来的人了。其实,乍看二弟也没有别的什么神通,无非也就是依靠辛苦罢了,要说论辛苦,咱并不比二弟差,可一年四季却没忙在点子上,原因就是胆子太小,连小妹都经常鼓励他要大着胆子奔生活。如今看来,咱也得换换脑筋了,得大着胆子跟着二弟的路子来了。要么,一样样的兄弟,人家发财了,自己还就这么穷着,那不让人笑话咱无能?关键是这穷困可比疼痛都难受啊!当哥的怎么也得大着胆子往前奔哒呀。可想到,真要跟着二弟学养猪,咱过去因为穷,办事只顾自家,有很多对不住二弟的地方,不知道二弟计较不计较?会不会好好地拉引咱们养殖?这些问题也同时在辛国富夫妻的肚子里打转。在家富的仔猪满月后,看着南沙窝人们从家富猪场捉回了猪娃,翠花实在是憋不住了,跑回家对国富说:“我说盼雨他爹,你也真能沉得住气,头顶屁股出来的亲兄弟,辛老二养猪发了,你辛老大就心甘情愿地就这么穷着?”
其实,辛国富也早想和老婆提这个问题了,只是怕翠花还没有转过弯子来,如今她主动提起来了,他便也把已经在自己肚子里翻腾了好长时间的想法说出来,他对翠花说:“那咱就也养猪哇,他二叔能养,咱也能养,咱是四只手哩,也多包着种些地,还怕二年就赶上他二叔了。”
翠花听着向来做事瞻前顾后的男人国富也终于说出养猪的话来,却一下子又胆子大得日开粗了,便讥讽地说:“你快别吹牛逼了,你要是能顶得上你二弟一半的能耐我就烧高香了,要说论辛苦我不敢埋没你,可你瞎字不识一个,窟窍少,老是走马后炮。再说,人家他二叔人缘也好,当官的,村里人,都帮着哩,你自己哩?眼下捉两头猪娃你都没钱?还二年就赶上人家?做你的白日梦去哇。”
辛国富是穷了大半辈子,一说到钱,就真的是连大气也不出了。就是呀,听说二弟的猪娃放抢哩,给现钱都抓阄排队哩,咱捉两头猪得二百多块钱,眼下自己手里连五十块钱也拿不出来呀,他想着没有捉猪娃钱,养猪的兴致就一下子又低落了,整个人就像霜打了的庄稼一样,蔫儿了,一屁股蹲在躺柜前,掏出烟口袋手抖抖地装烟沫,那对干涸深陷的眼睛痴呆呆地看着炕沿上蹿着的一只大苍蝇。
翠花见国富因没钱捉猪娃,又不吭声了,便又开导着说:“看你那个熊样儿?别人家捉猪得现钱,自家兄弟卖猪娃,你使甚刚强哩?去张上一口,我就看他不赊给你?当然,你也别日粗了,咱一开始不能多养,赊上两头,一头喂肉猪,一头喂窝猪(生产母猪)自己慢慢发展。”
“唉,你去赊去哇,听说他二叔建大型养殖场急需用大钱哩,卖猪娃一律收现钱。”国富点上烟锅却不抽一口,一脸难为情地看着翠花。
“啊呀,你还穷刚强哩?穷到连买一头猪娃子的现钱都拿不出来的份儿上了,还怕求人丢体面?你穷得还有甚体面哩?再说,那可是你的亲弟弟呀,他要是不赊给你,说明他就不是辛培旺的种。”翠花说着有点生气了,竟用手指头点着国富的脑门子,声调也提到高八度。
辛国富被老婆数落得脸红一阵又青一阵的,把刚点上的烟锅磕掉,哭丧着脸大声说:“行了,我的姑奶奶,我这就给你赊去,我这张脸在别人名下不值二分钱,在自家二弟名下大概还值两头猪娃钱哇?”
翠花说:“那你就去啊,咋又熏开烟了?”
“去就去。”辛国富赌气站起身来,马上就要到北沙窝向二弟赊猪娃去,可别好烟袋正要出门的时候,却迎头进来了二弟家富。辛家富一进家门把背在背上装猪娃的麻袋放在地上,抬手擦着脑门上的汗水。辛国富正要问二弟麻袋里装着甚,却见麻袋里有小动物在蠕动,而且是小猪哼哼唧唧的叫声。辛家富擦完汗水对哥嫂说:“哥,嫂子,人家都去捉猪娃,你们不是早就说也养猪呀?是忙得顾不上?还是又不养了?我特意给你们挑了两头猪娃,给你们送过来了,我想你们肯定能养好,这两头白送你们,养好了,就往大里发展,或自家单干,或和我合伙都行,不论咋养,我都会尽全力帮助你们的。”
辛国富感动得黢黑脸都紫红了,得意地看了一眼翠花说:“还不赶紧下地给他二叔烧口水喝?”又对二弟说:“猪我们肯定是养呀,可好这几天忙,没顾上过去捉猪娃,你那么忙还给送过来了,我正说过去呀。”说着弯腰解麻袋口看猪娃。
翠花赶紧把手里正缝补的衣服扔开,从炕上下了地,看着麻袋里的两只猪娃都肉蛋蛋的,毛雪白雪白的,尾巴都有人手指那么粗,还都是双背背,每只猪娃的粉红色的嘴头上还有个圆丢丢的白玉点子,听说凡嘴上有玉点子的猪娃都肯吃好养。翠花看着可爱的猪娃,禁不住又高兴又感动,少有的对家富漾着笑脸说:“他二叔,你快上炕歇着,嫂子给你烧水喝,你工地上要是忙,我们咋也得给你攒几天工去。”说着到灶台下着火烧水。
辛家富倒坐在炕沿上说:“嫂子,你快别忙乎了,我不渴,你们忙你们自家的营生哇,我今年的工地包出去了,都是雇人。猪娃给你们送过来了,你们有时间就赶紧盖个大猪圈哇,我工地上用不着你们。”
翠花说:“我们肯定盖大猪圈呀,那我也烧水,我烧水给小猪泼食,你坐着。”
辛国富喜爱地抚摸着猪娃,对二弟说:“今年的工程都包出去了?二弟啊,哥说句实话,你办猪场,哥是一没帮你钱,二没帮你工,你却白送哥两头猪娃,哥对不起你啊。”国富说着竟蹲在地上哽咽起来,撩起破衣襟擦了擦眼泪又接着说:“你那么大的工程,得花大钱哩,哥不能白要你的猪娃,最迟等秋收后也得给你钱哩。”
“看哥你说的,我白送你就是白送你们嘛,你帮不上我,是你们有困难,谁都有困难的时候,我这不挺过来了?咱兄弟俩就别说两家话,如果没喂猪的也从我那里拿,反正我现在摊子大了,赔挣也不在乎你们两口猪的喂的,你们的辛苦比我强,总有挺过困难的时候。”辛家富说。
辛国富给二弟递上自己的烟袋说:“你抽锅烟,哪能哩?猪都白给了,我们喂的东西慢说自己有,就是真没有也不能再累害你的。”
辛家富接过大哥的烟袋,装了烟点上抽着和哥嫂又说了些田里和工地上的事。最后,辛国富问起老爹的病情。家富对大哥说,爹的病已经就是那样了,再吃甚药也没有一点效果了,但自己再忙也得好好地照顾着老爹。辛国富觉得二弟今年的确比往年更忙了,爹自病得生活不能自理后就一直由二弟照料着,自己是老大,也有抚养老人的责任和义务的,尤其是今年,更应该把爹接到自己家来养着,好让二弟轻松一下,便脱口而出地说:“这么的,二弟,你今年忙,你就干脆一门心思扑在你东沙滩的事业上哇,我把咱爹接过来伺候,反正我们人手多,总比你一个人好照料。”说罢没等二弟回话,却转过头眼看着正在烧灶的翠花。
翠花因家富白送来两头猪娃,感动也好,情理也罢,对于养老自然是不能说半个不字,见国富用眼神征求她的意见,也爽快地说:“他二叔,你哥说得对,就把爹送过这里来哇,由我们来养,你好一门心思搞好你的养殖场。”
辛家富只是来送猪娃,根本没有把爹送哥嫂养老的意思,因爹在老窑里住惯了,他自己也不想到南沙窝来。但既然今天哥嫂都主动提出养老来,从他们的情份和责任上考虑,也应该给他们养老尽孝的机会的,况且今年自己也实在是忙,爹也眼看没多长时间了,让他们尽尽孝心也是应该的。至于爹过来住得怎么样?只能屡走屡看,爹要是不想多住,就再接回北沙窝去。辛家富抽着烟想好了主意,随即答应了哥嫂的要求。说,瞅个不刮风下雨的好天气就送爹过来。
几天后,辛家富瞅了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用平车把爹送到了南沙窝大哥家。
辛培旺老汉初到大儿子国富家,翠花热情地伺候,给老公爹洗洗涮涮,隔三差五还给做点顺口饭,拉撒时自有国富搀扶,孙子们端屎倒尿。老汉觉得大儿子一家对自己也满孝顺的,决定在大儿子家住个一年半载的,只是因二儿子家富为了干事业至今仍然没有娶妻成家,心里总是牵挂着出里往外只是一个人的二儿子家富。
辛国富因二弟送了两头猪娃,终于盖了一处能容纳十几头猪的大猪圈,他的猪圈现在还只能是土木结构,只是把场地的圈墙上也预设了钢筋龙骨,准备过冬时覆盖防寒塑料薄膜。在家富的指导下,两口子精心饲养那两头瘦肉型猪娃,把一头公猪娃骟了养肉猪,另一头母猪不劁养窝猪。一个月过后,两头猪娃都长得像小碌碡似的,滚瓜溜圆。
辛国富刚喂那两头小猪的时候,酒鬼李狗毛背地里说风凉话,他说:“拾粪猴辛国富也想靠养猪发家?还留了个窝猪,我看他是吃上家富的饭,屙不出人家家富的屎来,自己瞎字不识一个也想谋着靠‘猪财神’发家?要是起了瘟灾一夜就死个精光,他谋得心狠,就怕赔得是老本。我李狗毛一辈子也不和那些肚底跑风的家伙打交道。”
没料,大香花见辛国富的猪喂得长势喜人,照那样养下去,年底肉猪杀个三百多斤肯定没问题,窝猪当年至少下一窝,卖猪娃就能挣一千多块钱。回到家里硬逼着正喝酒的李狗毛也去捉两头猪娃养,而且也要求捉一公一母。李狗毛一听自家老婆也要多养猪,立刻坚决抵制,而且尽拣困难因素说,他咽下去一口酒冷笑着说:“嘿嘿,那猪可不是好养的,你养个把肉猪还好说,养窝猪那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哪一道关口都能愁死你,走夜(发情)时,你得赶上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地花钱配种去,下娃时还得白明黑夜地守候,不是怕压死就是怕冻死,最愁的是那卖猪娃,你要是赶上掉价,得用麻袋背着千乡百里地出去兜售,转上个十天半月卖不了,就得偷着给人家从水道窟子里往里塞哩,那可真是癞蛤蟆跳门槛,又蹲屁股又伤脸的事。不养,不养,那猪,我是坚决不养。”
大香花情知自己的酒鬼男人是懒得养猪,硬拿不利因素吓唬她,她偏针尖对麦芒地说:“你是懒得出气都叼小弯子哩,你又让那个谝死鬼常八仙给你算过了?自家养猪就处处都是坎儿?这也怕,那也怕,成天喝上二两猫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奶奶看你吃喝完那两个钱你圪泡挽绳子上吊呀?还是跳井去呀?你圪泡活一天就得打闹光景哩,赶紧给奶奶捉两头猪去,不捉猪娃,奶奶今天连饭也不给你做,喝酒?喝你妈的尿去哇你。”说着一把夺过李狗毛手上的酒瓶,“哗”地一声摔在地下。
这狗毛毕竟是狗毛,眼看着抗不住养猪,那就养哇。但这家伙却提出条件说,要是养猪,就和大香花分工,地里的活儿由大香花负责,家里的猪由他喂养。大香花骂他道:“你妈的,地里的营生从来哇不都是奶奶领着娃们做?你成天只顾喝猫尿出过地几回?好,这是你自己说的,猪捉回来你喂,不用你出地里,快去捉猪娃去。”
李狗毛只得到辛家富猪场捉回两头猪娃,也是一公一母,也一头养肉猪,一头养窝猪。
王长寿老汉见酒鬼李狗毛也和辛国富一样摽着劲养猪,国富咋养他咋养,便对着国富和狗毛在一起的时候说:“你两家这是要养猪比赛呀?好,你们养,我给当评判人,看谁家养得好。”
辛国富养猪,这回是认真了,每天做完地里的农活,不再贪工夫拾粪了,不论在回家的路上能拾多少粪,总是赶着往家里跑,生怕翠花不按家富说的套数饲喂和打理猪圈,自己一回家就跳进猪圈观察猪和圈的情况,看到猪和圈都没甚毛病也不出猪圈,蹲在圈里把两头猪都挠得躺在地上,又是给梳毛,又是给抹灭虱灵,还定期喂驱虫药。猪大便后还要观察粪便的情况,随时调整饲喂措施和食材。
李狗毛喂猪,不用说,不但不下辛国富的辛苦,就连猪的一日三餐都无法保障,饲料虽然比辛国富还买得多,但整天喝酒打麻将,不是不喂上顿就是耽误了下顿,自己不上心喂猪,但见辛国富在猪圈里给猪挠痒痒,反倒爬在国富的猪圈墙上,抽着“红云”烟吞云吐雾地嘲笑国富说:“国富如今可是变性格了,不怎么拾粪了,成天蹲在猪圈里玩起猪了。”
辛国富本来就看着李狗毛的懒散不顺眼,一边挠猪,一边反唇相讥说:“咱天生命苦,不玩猪玩甚?哪里能比得上狗毛哥你哩,天生大富大贵的命,成天不是玩酒肉就是玩麻将。”
李狗毛根本不认为辛国富是在嘲讽他,是在真诚地夸奖他,便不无自豪地“嘿嘿”地笑着续了一支云烟点上,抬手还想趁机再吹一口金戒镏子更加地炫耀一下,却想起自己的金戒镏早让大香花给没收了,说怕他戴着早晚得打了赌账。便用大拇指抠了抠戴过金戒镏子的中指关节对辛国富说:“那你玩猪哇,我得寻猪去,我那两头圪泡猪又都从圈墙上跳出去云游去了,他妈的。”
辛国富笑着说:“看来,狗毛哥的猪喂成猴子了,爬墙上壁一能儿。”
李狗毛和辛国富养猪的效果的确是大不同,三个月后就见了回合,国富的猪都已有一百五十多斤重了,毛稀膘满,一吃了食就就地躺倒睡得呼噜连天。而狗毛家的猪同样是三个月了,一个个瘦得脊梁都像刀刃子似的,人摸上去都割手,成天尾巴夹在后腿间,不是可村子游荡,就是在别人家庄稼地里乱拱,今天被人家打拐了腿,明天被人家从肚皮上劈开血绽。狗毛每在酒摊和赌场上偶尔记起喂猪时,总得先可村子寻猪,寻到了赶回院里来喂食,寻不到这一天就没事了。喂食时,他家的两头猪也吃不了辛国富喂的猪一头猪的食量。
一日,长寿老汉戏谑地对狗毛说:“狗毛啊,我看出来了,恐怕你又要发大财呀?”
李狗毛不解老汉是在讥讽他,而且最喜欢别人说他发财的话。便反问长寿老汉说:“叔,托您福口,我自己也觉得又该到了发财的时候了,手里的钱花得差不多了,您老可是火眼金睛哩,快说说,看出我是又发甚大财呀?”
长寿老汉笑眯眯地用长烟管指着李狗毛那两头猴似的瘦猪说:“我估摸着,你那两头猪的肚子里都有猪砂哩,那猪砂可值大钱哩,是一味难得的中药,据说治神精病独门儿。”
李狗毛信以为真,惊讶地耸了耸披在肩膀上早已潲得发红的西服,得意地端详着自家那两头走路都打摆子的瘦猪说:“我说哩?我的猪就是不一般嘛,咋好的食也不多吃,也不长膘。您说,这猪有猪砂还有甚迹象哩?”
长寿老汉把烟锅头在鞋底上磕得“叭叭”地响,窃笑着头也不抬地说:“没别的迹象,就是不吃食,精瘦。”
东隔壁家辛国富听说李狗毛的猪有猪砂,便爬在院墙上对狗毛说:“狗毛哥,那你就好好地喂着哇,到年底两头猪得取不少猪砂哩,咱两家的养猪比赛,你是赢定了。不过,你可得圈牢了,千万不能让别人逮住杀了取了猪砂。”
李狗毛说:“这回我把他们拴在院子里,决不能再让四处乱跑了,有猪砂,我喂他个三年五载的,猪长,猪砂也长哩。”
辛国富不知是真是假,恭维地说:“对的哩,祝狗毛哥养猪砂猪大发财。”
李狗毛果真把两头瘦猪用铁绳一起拴在住家窗台外面,把狗也和猪拴在一起,让狗给猪砂猪当专职“保安”,生怕有人来偷了他的猪砂猪。
可没几日,两头猪却都大躺了。大香花让狗毛赶紧找兽医李老虎给猪看病,李狗毛却说,咱家的猪不是病,肯定是让猪砂给坠得,既然这样了,就让他们死,死了正好取猪砂。
又过了几日,两头猪真都死了,李狗毛让大香花摆了一桌酒席,特邀辛国富前来帮忙开剥死猪取猪砂。辛国富也以为狗毛的猪真是让猪砂给坠死的,提了一把屠刀去帮狗毛取猪砂。不料,把两头死猪都开肠破肚后,哪里有猪砂?两头猪的大肠里都拧着筷子粗,尺把长的白森森的一绺虫子,辛国富把每头猪肠子里剥出来的虫子都数了数,都足有百十来根。
满怀再次发大财希望的李狗毛一下子蔫儿了,棉裤腰似的大嘴喷着带酒腥气的唾沫大骂长寿老汉说:“那老家伙就能瞎说,我的猪哪里有猪砂?我这猪都是让虫子给搅死的。”
辛国富说:“你以后养猪得喂驱虫药。”
李狗毛这才悔悟地说:“唉,我家早买回了驱虫药,可哪回喂猪时总是记不着往食里拌。”
大香花照样又把“专职”在家养猪的酒鬼男人骂了个狗血喷头。
南沙窝的辛国富和李狗毛一样养猪,一夏天就见回合,长寿老汉又给编了几句顺口溜,主要是贬损李狗毛的:
国富生来能吃苦,
养猪长得像碌碡。
狗毛养猪顾喝酒,
捉回一对死两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