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都从东屋出来到了饭店里。
众人坐定,刘二搬来一整箱“辉腾梁老窖”酒,杏花说她和仙花喝啤酒呀,刘二又搬来一墩“燕京”牌啤酒。
大家开始吃喝,但气氛一时间活跃不起来。杏花说,她作为东家先敬在坐的每人一杯酒,第一杯当然要敬高书记。高正官想,看来杏花虽然有了麻振华这个新朋友到底也没有忘了自己这个旧朋友,便又淫心荡漾起来,在接杏花递过来的敬酒时,趁机把杏花的手指捏住了,但杏花却看也没看他一眼,闪电似地抽出手来又去敬麻振华,说,麻局长对她的生意大有帮助,一连敬了麻振华三杯白酒,并拣肥鸡大腿往麻振华的吃碟里夹。麻振华一连喝了杏花的三杯敬酒,要回敬杏花三杯。杏花嘴上说不喝白酒,但手却一一地接了麻振华的白酒喝下,很快就喝得面如桃花一般红艳,不时地给麻振华抛媚眼。
高正官见杏花毕竟是和麻振华亲热的历害,便像喝了一大坛老陈醋似地从头酸到脚,不再搭理杏花了,边吃喝边色迷迷地盯着仙花。
胡先富对仙花说:“人家杏花敬老麻酒,你咋不敬?”
仙花红了脸歉意地笑了笑说:“看我这人死心眼儿的,对的哩,我也该敬老麻酒的,来,老麻,我敬你。”说着端了一杯白酒敬给麻振华。
麻振华对仙花的敬酒不感兴趣,敷衍地说:“我只喝你一杯就行了,你自己喝好。”说罢接了仙花的酒喝下。
龚根亮提示老婆说:“仙花,你也敬高书记一杯酒哇。”
麻振华和胡先富也都说仙花也得敬高书记酒。
仙花怕老色鬼高正官又趁敬酒的机会揣摸她,便对根亮说:“根亮,你能喝白酒,你敬高书记哇。”
龚根亮瞪着死鱼眼说:“老麻是你敬的,高书记也应该你敬哇?偶尔喝点白酒怕甚?你先敬,你敬完,我再敬。”
仙花一看脱不过,瞟了高正官一眼,倒了一杯白酒端着说:“高书记,那我就敬你一杯。”脸上泛红,头低着,眼睛没看高正官,只盯着手上的酒杯。
高正官见仙花在酒席上拘谨戒备得很,不便调情,便正经接酒喝了。喝下酒也要回敬仙花,但仙花却说甚也不喝,说喝白酒过敏。
高正官趁机又向仙花卖弄医术说:“我有个汤头,就是偏方,治喝酒过敏一能儿。”
没等仙花言声,杏花接过话茬损高正官说:“你如今又能治喝酒过敏了?我记得高书记不是看妇科病一能儿吗?”
高正官臊得马脸通红说:“咱喝酒就说喝酒的话,你别瞎打岔……”转对根亮说:“你媳妇儿喝白酒不行,你替了吧?”
“行行行,高书记的回敬酒咋能不喝哩?我喝。”龚根亮只得把高书记手上的酒接过来替妻子喝了,一连三杯。
敬酒喝罢,一时又冷场下来,麻振华说:“咱们接下来是划拳喝呀?还是讲荤段子喝呀?喝闷酒能红火了?”
胡先富说:“我看还是划拳喝痛快,打通关划。”
高正官和刘二都说就划拳打通关喝。大家都一致同意。
一伙人各找各的对,都吆五喝六地划拳喝酒,一直喝到天黑。这时间,大都喝高了,但仍没有提出散场的。仙花看着天黑了,对龚根亮说:“根亮,咱家的化肥还在院里堆着,你别喝了,咱回去入库哇。”
龚根亮正喝在兴头上,说:“你困了就回家睡吧,我再红火一会儿回去,沙窝村人谁敢偷我家的东西?”
仙花一个人离座出了饭店。
高正官的眼睛从窗户上直勾勾地盯着院里摆着水蛇腰走步的仙花出了刘家大院。
仙花一走,杏花也说过东屋休息呀,临走时给麻振华使了个勾魂的眼神。
麻振华见刘二早醉得死猪一样地睡在靠墙的长条椅子上鼾声如雷了,高正官和龚根亮开始划拳,胡先富给监拳斟酒,自己便借口出去小便,一出院就像一条偷食狗似的溜进了东屋。
饭店里,高正官和胡先富都料到麻振华已经到东屋和杏花睡觉去了,胡先富给高正官使了个眼色,对龚根亮说:“根亮哥,你等一下,我和高书记出去方便一下,你们接着划。”
胡高二人一起出了院,两个人来到东墙下撒尿。胡先富对高正官说:“咱偷眊狗日的麻振华和杏花这会儿做甚哩?”
高正官愤愤地骂道:“能做甚?拿那圪垯臭肉还麻大嘴的人情。那个婊子,早要上麻大嘴了。”
也就在这时候,胡先富突发灵感,在黑暗中笑着对高正官说:“你帮了龚根亮那么多,仙花还你的人情来没?呵呵。”
高正官自认为他和仙花的事做得绝对暗密,自今无人知晓,便说:“我那是实实在在地帮龚根亮哩,不为别的,你可别胡说。”
可胡先富能信高正官的话?偏继续启发说:“根亮今天也喝多了,回不去了。”
高正官明白胡先富的意思,却依然假作对胡先富的话不明就里,系着裤腰带说:“管他回去回不去哩。”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仙花这会儿一个人在家里睡觉,娃们都在门市部,我回去再把根亮灌几杯,保他和刘二在饭店里作一夜的伴,你和老麻都去领女主人们还的情份哇。呵呵。”
高正官仍然正色说:“你胡说甚哩,我和仙花根本就没那回事,人家叫我叔哩。”
胡先富也系着裤带说:“叫你叔?俗话说,叔叔长,叔叔短,看你叔叔敢不敢?你就是那个敢做的叔叔,你瞒得了别人,能瞒得了我?去哇,仙花还嫩得圪艳艳的,我给你灌根亮去。”
“啊呀,这先富今天也喝多了,咋尽瞎说?快不要瞎说了,再回去喝酒哇。”高正官擤了一把鼻涕摔出去,头里走进饭店。
胡先富跟着高正官往饭店里返,心里说:“这老秃驴,那么上劲帮龚根亮发家,还不认账?有你认账的时候。到时候,你老狗日的还得认栽。”
二人回了饭店,高正官又接着和根亮划拳,这一轮却输了几拳,因为他果真想去和仙花行好事,有些心不在焉了,又敷衍了事地划了两拳后推说明天还要赶早到镇里开会,得早点回家休息了,自己今天的酒就到此结束。临走时却认真地对根亮说:“根亮,你酒量好,先和胡主任喝着,待会儿老麻肯定还要过来的,你再陪人家吃喝,那可也是你的财神爷哩,你千万不能中途失陪不辞而别了。”
龚根亮因喝高了酒,死鱼眼睛已布满血丝,梗着连鬓胡脑袋说:“高书记,你放心去哇,我一定要好好陪老麻,喝多了就在这里和刘二作伴睡呀,这里有折叠床哩。”
“那我就走了,你们好好喝。”高正官说着披上外套出了饭店。
高正官一走,胡先富又和龚根亮敷衍着划起拳来,他百分之二百地料定高正官肯定去了仙花家里,和根亮划着拳约摸过了半个小时后,对龚根亮说:“根亮哥,看来老麻是不喝了,都这工夫了还不过来,你快回去哇,光咱两人喝酒没意思,我去把老麻叫上到我家睡觉,这几天桃花到北沙梁去了。让他和我作伴去。”
龚根亮觉得自己的确也喝得差不多了,麻振华又不过来,便说:“那你就领老麻去休息哇,告诉他,我明天请他吃早点,喝我老婆的拿手好饭,蒿籽儿豆面,我这就回家呀。”说完离座把压在自己屁股底下的塌沿儿烂单帽按在头上就走。
胡先富担心龚根亮到门市睡觉不回家里去,便故意叮嘱说:“根亮哥,你今天喝多了,千万别扛化肥入库了,小心闪了腰,这阶段村务太忙。化肥明天入库哇。”
龚根亮边往外走边说:“肯定明天入库呀,再说,谁敢偷我就是在头岁头上动土哩,再说我已经把狗从旧院拉过去拴在肥堆旁了。”
龚根亮一走,胡先富得意地想,高正官要是今晚真的去了那里,一定有好戏看。龚根亮可不是刘二。日你奶奶的,高秃驴,我看你就没有船翻阴沟的时候?今晚就见你老小子的回合。
高正官是果真去了根亮家。其实不用胡先富点拨,因为今天他又帮了仙花一把,他料定仙花不会不给他面子的,恰好胡先富帮着给往醉灌龚根亮,就是根亮喝个半醉,万一步行回家来,自己骑着摩托车是来去一阵风,决不会被他撞着的,便打定主意去和美少妇仙花睡觉。他从刘二饭店走时就喝了一粒随身带着的春药,出院骑摩托车直奔村东头龚根亮的旧家院。
仙花早已睡下,因等着根亮回来,大门二门都未上锁。高正官在院门外就熄了摩托车火,把车停在院墙下,悄无声息,轻而易举地摸黑进了屋。
仙花听到里屋门响,以为是根亮回来了,伸手拉亮电灯,却见是高正官秃着顶淫笑着站在屋地上,心里不由地惊慌失措。她从被窝里爬起来用被子裹着下身说:“高叔,高大哥,都这会儿了,你一个人来做甚?根亮哩?”
“根亮喝醉了,在刘二饭店睡觉去了。”高正官说着就解开自己的衣扣。
仙花本能地再次用被子裹紧腿说:“你快去哇,我们儿子柱小子今天也在家里睡哩,又怕根亮也回来哩。”
已经见着仙花雪白的臂膀和涌涌颤颤的乳峰的高正官已经兽性勃发,瞅了一眼在炕头上睡熟的孩子柱小子,喉咙干咽了一下,嘴里喷着酒气急切地说:“咱到西屋,就几分钟时间嘛?”
仙花知道,高正官今天是喝了酒的,既来之势在必得,为了赶紧打发这头秃驴,便不再推脱,关了电灯,跳下地跟着高正官到了西屋。
仙花在西屋的炕上把乱七八糟的东西挪开,腾出一块地方。
高正官在黑暗中假作关心地问仙花说:“你的妇科病好了没有?”
仙花说:“好些儿了,好歹哇你们这些臭男人们一个个毛驴似的,谁管顾我有病哩?”
高正官好像良心发现似地说:“那,我就这一次了,等你的病彻底好了再说。今天卸的那两吨尿素你们又能挣不少钱哩。”
仙花不想多和高正官说话,铺了一个烂皮袄,自己先躺下对高正官说:“你快点儿,我就怕根亮回来哩。”
为了抓紧时间,高正官只脱掉上衣外套,把内外裤一起脱去,正要上去,突然,西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高正官惊得险些魂魄出窍,仙花也赶紧坐起身来,却见进来一只猫。仙花胆颤心惊地说:“咱今天别那甚了,我心慌得厉害,就怕……”
已经脱掉裤子的高正官惊魂稍定,瞅着仙花的小腹下,像狼见了血一样地扑上去了。这时,堂屋门“哗啦”一声大响,这一次,分明是有人进来了。
龚根亮回来了。
高正官暗叫“不好!”,急起身摸起自己扔在炕沿上的衣服想趁黑伺机逃跑。
仙花实在是想让自己的男人狠狠地当场揍一顿这头秃驴,但迫于根亮对自己的威严和高正官的权威,只得继续忍气吞声,她起身拉住高正官低声说:“等我出了堂屋领他回去东屋,你再走。”
“行。”高正官低应了一声跳下地,赤屁股提着裤子和皮鞋躲在门扇后面。
但没等仙花下地,已经进了堂屋的龚根亮见西屋门半开着,怕是有野猫进去,因西屋的地下养着几只獭兔。他虽然酒量大,但因回家路上着了风,是摇摇晃晃地回家来的,现在又趔趄着走向西屋门,伸手去推从里半开的门,却推不动,以为是什么东西挡了门,一侧身用肩膀狠劲一抵,门却又轻易地大开了,人被闪得“扑嗵”一下就倒在地上。但见一个黑影从他身上跨过去跳上了炕。龚根亮一下子酒醒大半,爬起身来“嘎叭”一声拉亮了电灯,西屋里一下子亮如白昼。龚根亮傻眼了,老婆仙花赤条条一丝不挂地站在灶台后,炕上有一个人头上顶着自己的大皮袄。龚根亮抬腿上炕一把抓去大皮袄,却见是他最尊敬的高书记也赤着下身,手上抓着自己的衣裤,正蓬头垢面地蹲在炕上嗦嗦地发抖哩。龚根亮明白了眼前的一切,气愤地死鱼眼瞪得溜圆,黑连鬓胡宽板脸都在抖动。面对突然撞见的奸情,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办?龚根亮虽然穷,但生性暴戾,一生从不受辱,自从回村以来,也一直希望着通过种地养畜能过上好日子,没想到,高正官居然让他当村长,当了村长后又莫名其妙地让他入了那个什么党?再后来又帮他开农资门市,他一直以为高正官之所有看重他,培养他这个目不识丁的文盲当村干部,是看上了他性格暴戾,好管理村民,他心安理得地干上了村长。自打任职以来,不仅享受了应得的待遇,高正官还从各方面接济他,他的光景的确是有所改观。他感谢高书记对他的器重和帮扶,但高正官的德性他是知道的,在感谢之余他也时刻提防着高正官以权谋色的那一手,他龚根亮决不走刘二和杏花那两口子蝇营狗苟的路数,他要堂而皇之地和高正官以上下级的村干部关系相处。他自认为,他的生活接受的是“优秀”的村支部书记对自己贫困下属的“脱贫扶持”,决不是拿妻子的姿色来换取的。为此,他曾多次旁敲侧击过仙花,让她妇道人家不要过分地接触高正官,以免让高正官染指;自己在出里往外,说长道短时,也时刻地保持着和高正官的正当关系,一口一个“高书记”地尊称,从不像胡先富那样,成天和高正官苟言讪笑。他考虑到,自己也不能白让高书记帮扶,得补报人家。如果有一天发了家,一定要拿钱财来厚厚地报答高书记的,甚至还想到,要让自己的儿子柱小子在适当的时候认高正官作干爹。可现在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明显告诉他,他对高正官煞费苦心的提防和准备日后的感恩戴德最终都化为泡影,这头秃驴毕竟是头老毛驴,最终,还没到发家的最终就给他戴上了绿帽子,这种耻辱岂是我龚根亮能承受得了的?难怨仙花曾多次告诫过他,让自己远离这头秃驴。现在看来,仙花和高秃驴发生的这些奸情多半是在高正官的权力协迫和对自己的所谓“帮扶”的利诱下造成的,这对自己的妻子来说纯粹就是欺污,对自己来说就是一个天大的骗局。妈的,我龚根亮决不吃这一炷,即使老子穷到再背井离乡外出打工的份儿上,也决不吃这碗软饭。龚根亮气愤得胸脯在剧烈地起伏着,布满血丝的两只死鱼眼在屋子里四下寻找着物器,他首先要狠狠地揍一顿高正官这个人面兽心的老秃驴,以解心头气。管你是书记哩,管你对我曾有过多大的好处哩,现在来看,一切都不如个毬了,老子先痛揍秃驴后再教训自己的老婆。他终于看到灶台上搁着的一米多长的榆木饸饹床,跳下地取过短椽似的饸饹床压杆子,双手紧握,“呼”地一声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