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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福明(陈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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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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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的新生》连载

第七十一章

就在龚根亮目睹突然撞见的奸情打定心的时候,高正官还企图仙花出面摆平这件事。没料,仙花已经骇怕得瘫倒在灶台下大气不出了。高正官正准备自己再行许诺,利诱龚根亮放他一马时,此时,龚根亮手中的木棒已经抡在半空。高正官一跃身急跳到窗台右侧的墙角下,也许是龚根亮喝了酒的缘故,也许是高正官的小身体根本就经不起这一棒,上天在佑护他这个贪官,就在龚根亮手中的木棒落下来的时候,屋顶的电灯泡却碰巧“哗”地一声被木棒击碎了,屋子里一下子漆黑一片。高正官只听得龚根亮的木棒“嘎”地一声重重地击打在土炕上,击起的尘土几乎呛得他闭了气。就在龚根亮第二次、第三次抡起木棒在黑暗中胡乱砸打的时候,高正官已躲在墙角穿上一只皮鞋,一抬脚踹开窗户,人从破洞里仓惶地爬出去。高正官的身体已经爬出窗外,龚根亮上炕摸黑揪住了高正官的一只脚,恰好又揪着高正官穿鞋的那只脚,他用力一拽,手里只拽下一只臭烘烘的皮鞋,听得高正官“扑嗵”一声掉到院子里。龚根亮扔下皮鞋,再次操起饸饹床压杆从门上追出去。

高正官从院里的窗台下爬起来,赤脚提着裤子,也顾不得穿,心想肯定跑不远,该逃到哪里去?对了,还得到刘二那里,胡先富和麻振华还都在那里,事已至此,根本顾不上丢人现眼了,保住性命再说。高正官提着裤子,赤脚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刘二的家院趔趄着跑去。

龚根亮因酒醉也跑不快,提着木棒也是趔趄着追赶高正官,但他在夜幕中却看得高正官的人影清清楚楚的,一直追到刘二家院。

胡先富把龚根亮打发回家后,根本没有回自家去,打开饭店里的电视看起来。他今天晚上也要在南沙窝过夜,期待着他导演的一场捉奸大戏的结局。当然,他也考虑到了高正官有可能没有去仙花家睡觉,或许睡了,根亮回去时他已溜之大吉。管他哩,反正自己晚上也没少喝,回家怕骑摩托路上不安全,看一会儿电视就和刘二作伴躺上一夜算了。就在他出院撒尿后准备回去睡觉的时候,奇迹?其实也不算奇迹,是胡先富精心导演的这场大戏的高潮在预料中出现了,结局肯定就在刘二的大院里,而看“戏”者一定是今晚在刘二家逗留的所有人,还有刘二家的哈巴狗大黄。胡先富刚走到墙角,正要解裤子的时候,他期待的高书记正失魂落魄地跌撞着来到刘二家院的大门外。胡先富是听到大门突然被人急促地拍打的响声,紧接着又是大黄朝着大门的狂叫才看到大门外的高正官的。按理说,大黄是认识高正官的,大概是因为此时的高正官赤着下身又手提衣裤,大黄把他当作叫花子咬了。胡先富没顾着撒尿,把刚解开的裤腰带又赶紧重新系上,几步迈到大门前喊退大黄,把铁大门打开。

大门一开,高正官就闯进来,大黄终于认出是高正官,不再吠叫,如往常一样蹲在地上又给高正官摇尾巴,可惜的是,它家的常客今晚顾不得赏玩它。高正官一进院见开门的人正是胡先富,便像终于遭遇到大救星似的,几乎是用哭腔在和他的下级胡先富告诉他眼下的险情。高正官一边胡乱地穿着裤子一边惊慌地对胡先富说:“快哇,老哥今天可真兜下没的了,根亮追打我哩,你快把大门锁上,千万别让他进来。”

胡先富看着高正官还赤着屁股的狼败象,不由地笑出了声,赶紧抬手把嘴捂上。院灯下,高正官蓬头垢面,脸上手上都是血,上身倒是穿着一件衬衣,但衣襟敞着,胸毛森黑。下身两只脚都只穿着袜子,腿胯一丝不挂,前列腺都黑槌槌地吊着,他慌乱地穿着裤子,伸了几次腿才算穿上,但在系裤带的时候才发现裤子穿反了,只得双手提着裤口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那家伙进来,这次可全凭你了。”说着瘸着腿趔趄着往饭店里逃。

胡先富赶上去扶着高正官问:“咋?根亮打着你了?厉害不?咋脸上手上都是血?”

高正官连喘带咳地说:“咳,咳,打是没打着,我从窗户爬出来的,咳咳,让烂玻璃划得。唉,今天算栽了。你听,院外的脚步声,那家伙来了,你给咱无论如何挡住,他提甚条件都答应下来。咳咳……”高正官像触电似地颤抖着,说罢偷食狗似地逃回饭店里。

此时,龚根亮已经提着饸饹床压杆子踢踢踏踏地追到大门外,他圆睁着血红的眼睛,杀气腾腾,头发和连鬓胡须都奓着,整个脑袋活脱脱一只大刺猬。

胡先富也想,最好让龚根亮这个愣家伙一下子把高正官除灭了才痛快哩,可他毕竟得挡着龚根亮,决不能办出那样的事。他打开大门,不等龚根亮进来,自己就先冲出去把龚根亮拦住说:“根亮哥,不要蛮干,千万不要蛮干,你肯定是误会了,高书记不可能……”

龚根亮三拨两蹬地从胡先富的怀里挣脱出来咆哮着说:“甚误会?那老毛驴的裤衩子这会儿还在我家西房炕上哩……要不是我喝了酒,今天能让他跑脱?我日死他妈的,我平素把他当领导和长辈看待,他几个毛驴的岁数了?连我媳妇儿也欺捣?一个不长尾巴的活牲口,老子今天非敲断他一条驴腿不可。”随即提木棒向院里走去。

胡先富紧赶几步拉住龚根亮说:“哎,根亮哥,是这,你听我说,如果是真的,你也得听我的,人你就别打了,这种事再闹腾就是裤裆里的屁,越抖越臭,究竟是谁的过错?谁能洗得清?主要是他就是个那了,老毬了,可咱们还年轻,又是党员干部,吵闹出去,丢人现眼不说,影响你的前程哩哇?快不要再折腾了,我给你们了断。”

没等龚根亮再吭声,麻振华和杏花都披着衣衫出了院里,他俩个欢愉后都睡着了,突然都听到院里狗叫,还有人声,都起来出院看情况。麻振华系着自己上衣的扣子问龚根亮说:“根亮,喝多了哇?你说你们都喝到这时候了能不醉?咋还提着棒子?和谁?和高书记干仗哩?胡主任,这到底是咋回事了嘛?”

龚根亮仍然只顾喘气,垂着头一声不吭。手里的饸饹床压杆子随着颤抖的胳膊也在悠悠地晃动。

胡先富说:“就是喝多了嘛,因为公事和高书记在酒场上吵闹起来了。”

杏花眼尖,看到了龚根亮手里提着的饸饹床压杆子说:“根亮,你可有意思,打架我家有的是作仗,咋还回家找来自己的饸饹床压杆子?”

胡先富遮掩着说:“哪里是回家找的,他家的饸饹床你前天借来漏粉条来哇?现在还在饭店里搁着哩。”

杏花迟疑着说:“甚?饸饹床我好像早让刘二给送过去了?咋能……啊呀,我说你们这些家伙们,不喝哇难活得不行,一喝就没完,还出狼象。我说根亮,你咋敢和高书记闹讲究?如今高书记待你可是天高地厚了呀?”

龚根亮听得胡先富一再遮掩,心想,这种灰事就是越抖越臭,快他妈的就坡下驴,暂时忍气吞声哇,把手里的饸饹床压杆子“呼”地一声扔出院墙外。

杏花说:“啊呀,根亮,你咋把饸饹床压杆子扔到院外了?”

龚根亮仍未吭声。头扎在胸口只是呼呼地喘气。

胡先富说:“他喝醉了,根亮哥,就这么的,有甚咱明天再说,你先回去哇。”

麻振华也说:“就是,你们都是村干部,又是上下级关系,能有甚大矛盾?喝多了就是个这,黑天半夜的吵闹甚哩,老高呢?”

胡先富说:“高书记也喝多了,我安顿他和刘二在饭店里睡去了。”

杏花心虚了,说:“呀,先富,你也喝多了哇?我家刘二在东屋和我睡的呢哇?咋也是高书记和老麻在饭店里睡的呢哇?”

胡先富赶紧说:“啊呀,对对对,就是,我也喝多了,高书记就是和老麻在一起睡哩。”

麻振华心里窃笑着也赶紧说:“就是,是和我在一起睡的呢。”

龚根亮被他们的话绕得懵圈了,问麻振华说:“你们今天都是咋啦?咋都让鬼打了?一个个胡嚼甚哩?”

胡先富对龚根亮说:“都喝多了嘛,根亮哥,我送你回去,咱们明天再说。”拉着根亮出院。

龚根亮只得跟胡先富出院,二人出院后进了街巷,龚根亮说:“日他妈的,我明天就到镇上告那个老毛驴。”

胡先富说:“我说过了,这事你就别张扬了。”

龚根亮说:“我告那个老毛驴贪污的事。”

胡先富说:“这你更才是胡说哩,你告了他贪污,你我咱们谁能脱了干系?这么的,高正官那老东西都是让钱给烧得闹出这事来,反正你怎么也是受辱了,你狠狠地处罚那家伙一圪蛋钱算了哇,这是你唯一出气的办法,私底下解决,风不吹草不动,表面上原来咋还咋。”

龚根亮想了想,觉得也只能按胡先富说的办了,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那你告诉那个老毛驴,让他三日内拿两千块钱来,不然的话,我就是鱼死网破也要整倒他,我可不是那个活死龟刘二。”

胡先富心里不由地好笑,这家伙到底是个棒槌,受了这么大的屈辱才要两千块钱。心想,得让这“棒槌”多要点,自己是中间人,这种钱完全可以从中敲一笔的,他二人决不会对质,万一哪天谁知道了,也都得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也说不出。于是,胡先富对龚根亮说:“你要得太少了。”

龚根亮大睁双眼问:“那你说该要多少?”

胡先富说:“加狗日的二十倍。”

文盲龚根亮迷茫地又问:“二,二十倍是多少?”

胡先富在黑暗中不屑地看了一眼龚根亮说:“四万哇。”

龚根亮愣怔了片刻,声音一下子缓和了许多,居然感恩戴德地对胡先富说:“那,那他要是真能给这么多钱,我就感谢你了,给你那甚,劳务费。”

胡先富心里又一阵好笑,嘴上却说:“啊呀,这种钱我要甚劳务费哩?再说,这也不能叫甚劳务费,咱们兄弟一场,给你出了气就行了。就这么的,你自己回去哇,我明天给你把饸饹床‘搬’回去,我去寻压杆子呀。”说罢从西院墙外走去。

此时的龚根亮对胡先富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他想,从今往后,高秃驴一旦下台,他就拥戴胡先富当书记,自己要好好地鞍前马后地伺候他。

第二天,胡先富在村委会把龚根亮讹钱的事告诉了高正官,却说龚根亮最少要五万块钱才肯了事。经济上早已被儿子折腾得已经捉襟见肘的高正官听说龚根亮要讹他五万块钱,马脸一下子拉得更长且黢黑似猪肝儿一般,凄然长叹一声,身体颓然仰躺在办公桌后的座椅上,眼睛悲哀地望着胡先富发呆。

胡先富见高正官拿五万块钱有点为难,便故意表示同情地说:“其实,你也可以要挟那家伙,你就说你可以告他山西煤矿上的事。”

高正官想也没想就说:“那哪能呢?那家伙也知道我前脚扶持他当干部入党,后脚又告他是在逃犯,是我自己往自己头上扣屎盆子哩,他根本不信,也不怕,五万就五万哇。不过,你也是知道的,我家里的积蓄让金龙这二年给掏腾的没多少了,我得贷款给他凑,给了他钱,你得让他立个字据,保证从此再不纠缠。另外,这事你千万千万得给老哥保密,厉害关系你是知道的,我拜托你了,老弟。”高正官第一次低声下气地求胡先富,随即给胡先富递了一支烟,并亲自打火给点上。

胡先富终于见到曾经不可一世的高正官那可怜巴巴的狼狈象,心里好不畅快。老东西,这才是放了你点血,你的末日马上就到了。保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胡先富心里这么想,但表面上却笑着安慰高正官说:“这你就放一万个心哇,我绝对给你们滴水不漏地处理好,决不会透露出一星半点儿风声的,都可是党员干部嘛,这一点我是清楚的。”

高正官非常感谢胡先富对自己这件丑事的暗中调解和保密。三天后,把五万块钱如数交到胡先富手上,又在刘二饭店里犒劳了胡先富一顿酒肉。

胡先富把高正官给的五万块钱自己居然截留了三万,只给了龚根亮两万。对龚根亮说,高正官如今让他那个败家子金龙折腾得也没钱了,只能给你两万,这两万块钱还是贷的款。龚根亮虽然似信非信,但好歹也讹回两万块钱来,比自己预期的两千块钱多得多了,再说这种破事,真的没办法再纠缠下去了,怎么地也就是个不了了之了。他拿了两万块钱后照样也请胡先富喝了一顿酒,但他是在沙圪蛋镇上的饭店里请的,自己瞎字不识一个,那天让胡先富一并帮他到镇上的信用社给把钱存了。

就这样,一场奸情闹剧在急于专权的胡先富的导演下天衣无缝地上演和剧终了。

我们不得不佩服,胡先富真是心狠手辣,一场闹剧,搞臭了高正官,捞了意外财。而随着高正官人生大戏的落幕,胡先富的前程却逐步迈入坦途。

“平息”了一场自己亲手导演的捉奸闹剧后,胡先富违背诺言,背地里四处张扬高正官的丑事,且添油加醋,任意编造情节。说龚根亮如何使美人计拉拢高正官,高正官如何被女色所迷,拿贪污的钱财扶龚根亮发家。而龚根亮赚钱没够,最终和妻子合谋高正官讹钱。那天夜里,是龚根亮事先躲在门后的,待高正官和龚根亮老婆如何如何时,龚根亮把高正官捉奸在床……总之,他尽量把高正官和龚根亮都编造得臭名昭著,沙窝村的党员干部中只有他一个人是清白正直的。

很快,高正官被捉奸的丑闻在沙圪蛋全镇,乃至整个后大滩都家喻户晓,妇孺皆知了。有人竟在沙窝村务公开栏内用粉笔画了一张漫画:一个秃顶老汉正在和一个少妇作爱,另一个大胡须人举着木棒打秃顶老汉。图画边还配了一副对联:书记打“野鸡”炸了枪杆,村长施美计劳(捞)钱两万。

冠冕堂皇的“高书记”在沙窝村一下子抬不起来头来了,不仅没法再在大庭广众之下吹胡子瞪眼地给村民们训话,就连到村委会办公都得早出晚归,生怕村民们用异样的眼光看他。没有公务,就一个人躲在家里喝闷酒,就着金龙妈劈头盖脸的辱骂下酒。而倒霉事接踵而至,他刚刚了结了自己的奸情,老父亲又突然犯了中风病,一日,在西厢房里拉着晋胡,突然从炕沿上一头栽倒在地下不省人事了。高正官又马上筹钱给老父亲看病,花了近万元钱也不见好转,老汉白明黑夜地躺在炕上,吃喝拉撒都得高正官伺候。这期间,儿子高金龙仍在不断地往家里打电话要钱,高正官实在是内外交困了,他告诉儿子家里的窘境,让他们自食其力,在县城坚持着度过难关,假以时日再图发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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