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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福明(陈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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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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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的新生》连载

第一十一章

四天四夜的昼夜颠簸,辛家富没好好睡过一个安稳觉,没吃上一顿饱肚饭,没喝过一口热乎水,熬苦得整个人消瘦了一圈。蓬头垢面,口鼻生疮,就连手都没机会洗,两只手黑的像森林里狗熊的爪子,回家时,整个人的形象和个真乞丐决无二样了。半后晌打开窑门进家时,水珠险些又没敢认出二哥。当她确认这个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进门的,像乞丐一样的人是为给自己筹措学费在外直跑大逛了四五天的二哥时,痛惜得禁不住泪流满面。上去拦腰抱住儿哥的腰身抹着泪乞求地说:“二哥啊,二哥,你咋就这么犟呢?我说的我不去上大学了,我不去上了,行吗?行吗?”

坐在炕头上的辛培旺老汉的老眼也落泪了,他对女儿说:“珠儿,别说这话了,咋不咋先给你二哥做饭哇,快做饭哇,你二哥天生就是个撞不倒南墙不回头的人啊!”说罢抹了把老泪纵横的脸。

辛家富把小妹紧抱自己腰身的两只胳膊扳开,强装笑脸说:“你别犯愁嘛,你打理入学带的行李就行了,我说过的,钱的事不用你管嘛,二哥已经凑够了,真的凑够了。”

水珠放开二哥,继续抹着泪说:“没凑够你也别凑了,我不上大学就是了,我给你做饭,二哥,你想吃甚哩?”

辛家富舔了舔生了脓包的干涩疼痛的嘴唇说:“就汤汤儿地喝面吧,你做饭,二哥洗洗头呀。”说着去往洗脸盆里舀凉水。

辛水珠给二哥洗脸的盆子里面掺了点儿热水后开始做饭,泪水依然在她的眼眶里打转转。她凭二哥回家的面部表情就能判断出来,钱是肯定没有凑够。但他不打问钱的事了,先甚不甚给二哥做得服服贴贴地吃上一顿饱饭哇。

辛家富爬在有支架的红色塑料盆上洗头脸,竟洗下大半盆黑水,把黑水倒掉,换上清水又洗了一遍才作罢。洗罢头,坐在地上的一只学生凳子上,一边用梳子梳理着洗过后头发乌黑发亮,又精神抖擞起来的寸头,一边掏出记在烟盒纸上的借钱账单,再次合计了一下,思想着还差的那一千多块钱再怎么筹措的问题。想了几分钟后,起身倒掉第二盆洗头黑水,穿好上衣,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烟盒捏了捏,确认烟已抽完,随手把烟盒扔在灶台下,双手又在下衣口袋里揣摸。水珠见二哥抽得没烟了,说要给二哥买烟去。辛家富抬手挡住小妹说:“别买了,回家了,我就抽爹的小兰花烟呀,省一个是一个。”说罢过炕沿边上抓起爹的羊蛋泡烟口袋,挖了一锅兰花烟点上,又坐回到凳子上抽起来。辛家富抽着爹的兰花烟,抽了一锅又一锅,直抽得的头顶上烟雾缭绕,还不停地被又辣又硬的兰花烟呛得咳嗽着。嘴里抽着烟,剑眉下的长睫毛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脚尖,他仍在艰难地想心事。唉,该咋办哩?外面该跑逛的地方跑逛完了,钱还没凑够。按计划,明天中午把着近点儿的亲友们叫过来吃顿糕,摆上两桌酒席,简单地举行个祝贺小妹入学的仪式,饭后就送她去省城。可那一千块钱到现在还没有着落,钱无论如何得筹够,决不能因为差下钱耽误了小妹入学。想到这,辛家富实在又坐不住了,更等不上水珠擀面条,他“叭叭”地在鞋底上磕掉烟锅里的烟灰,起身把烟具扔在炕上,转身在窑墙上的木架上搁的笼屉里抓出一把冷饸饹来,放在碗里,浇了一股腌菜汤,爬在灶台上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正在和面的水珠见二哥又等不上自己做饭了,便一把夺下二哥的碗说:“你个急性货,再忙也得热吃,你要着急我就先不擀面了,给你热热饸饹。”

“小妹,哥就这么吃哇,这些年在外吃惯冷饭了,我想赶紧出去,天要黑了,给亲朋们的话你都给到了没?”说着想伸手向小妹要回盛冷饸饹的碗。但水珠固执地把饸饹碗放在锅里,又在笼屉里抓了一把饸饹一并放在碗里,盖了锅盖,坐在烧火板凳上“呼嗒呼嗒”地拉开了风箱,边往灶坑里填麦秸边说:“该给的话都给了,二嫂的话我没给,要给还是你自己去给合适。你都回来四五天了,为了忙我的事,连二嫂也没顾上去眊,吃了饭,你咋不咋也得先去眊眊我二嫂,我二嫂肯定没甚说道,就怕老人们挑礼哩。另外,你让给村干部们话,爹说人家那伙人一来都忙着收官害,二来咱们也和人家说不上话,我就没给。”

辛家富说:“胡先富你也没给?他和二哥可是从小学到高中的同学,又是从小一起耍大的。”

没等水珠答话,坐在炕上的辛培旺老汉对家富说:“村干部们要不给就都别给了,咱不能挑三拣四。再说,那先富自当了主任也和以前不一样了,别人和他说话待理不搭的,爹这人一辈子也不好上赶那些牛逼烘烘的人。”

辛水珠又接着说:“南沙窝就大哥和他西隔壁子狗毛哥,东隔壁子长寿叔三家,我昨天去磨黄米面时也都说给了。”

辛家富听了爹的话,定了定神对水珠说:“这么的,高书记家,高金龙是你同学你给话了,那就连胡先富也给了哇,咋不咋他是村主任,得给,来不来在于他。一会儿你去给。”

辛水珠说:“行,我一会儿过去给先富哥话。”

辛家富听水珠说起大哥,方才又想起了大哥。他回家来的那天晚上,大哥就来过,并说砸锅卖铁也要给水珠凑个千数八百学费的。大哥要是真能给周借个千数八百块钱,问题不就解决了吗?可是到现在也没见大哥的动静啊。按理说,大哥的日子虽然过得不富裕,但家里出了个大学生,作为大哥,他总不能只说句空话就敷衍过去吧?帮自己的小妹妹也是他应尽的责任和义务吧?说不定人家已经给把钱准备下了,只等明天过来吃糕时拿过来哩。但情况不允许有任何的摸棱两可的猜测和等待,小妹明天下午就走,钱必须得板上钉钉地落到实处。万一大哥没弄下,那可就误大事了。辛家富放心不下,揭开小妹还在烧火的锅,把刚刚冒点热气的饸饹碗端出来说:“别烧了,热了,热了,我吃呀,吃几口赶紧去一趟南沙窝。”说罢,端碗就站在灶台边吃开了。但扒拉了几口,嘴里还在嚼着饭,人已经把碗撂在灶台上跨出窑门了。他要去大哥家见个实底儿,万一他真没弄下,今晚去刘二那儿借高利贷也还有得是时间。

辛培旺爬在窗玻璃上向已经出了院子的二儿子吆喊说:“家富啊,再忙也得吃饭啊,忙就去你大哥家吃去哇。另外,今晚上可长短得去眊眊你媳妇儿和你外父外母娘了,再去迟了怕人家说咱不是哩。”

辛家富头也没回地应了声“我知道。”人就出了院大门。

辛家富进了南沙窝村的时候,天已向晚,随着天色的暗淡,炎热和干燥了一整天的空气终于凉爽和湿润起来。但村庄的上空仍然不时地掠过阵阵沙尘,沙粒儿不停地扑在辛家富的脸上,打得如扎针一样刺疼。每当风沙掠过的时候,辛家富就得用衣襟埋着头背着风走,边走边瞅迷漫的沙尘掠过时的间隙,在暮色中观察着南沙窝村的情况:南沙窝村同样也见不到多少令人振奋的新气象,决大多数人家住的都是残垣断壁的烂窑破屋。大街小巷到处都是被洪水冲涮的沟壑,背风的巷道里也到处都是厚厚的黄沙土。好多人家的窑洞和茅庵房,竟然被黄沙掩埋得人站在地上,一抬腿就能迈上屋顶。猪狗们从这家的窑顶蹿到那家的房顶,行走如履平地。有不少曾经繁华的院落也破败得黑窟烂窍地沦为人畜公厕了。整个村子,只有当村刘二那几间鹤立鸡群般整齐高大的纯砖房,令人看着赏心悦目。

这时间,在地里收割庄稼和放牧的人们,开始陆陆续续地从四野的坡坡坎坎上收工回家。后大滩有一句农谚道:“麦是处暑的草,不拔自跌倒。”眼下立秋已过,处暑在即,每逢这些节令其间,后大滩农作物的收成一般就成定局了。今年的收成肯定又不理想,从晚归的乡亲们那不是背着就是抱着带回来的麦捆秸秆的长短和穗头的大小上,就能判断出来。因为那些麦捆中的麦苗,秸秆大都只有尺把长,麦穗也小得似苍蝇头。

辛家富走着,碰上与大哥家隔壁居住的老光棍王长寿老汉。王长寿老汉中年时娶了个聋哑女人,女人生孩子时大出血,大人娃娃都没有保住,都死在送往医院的路上。自哑女人死后,王长寿就再未娶妻,光棍一直打到现在。老人脾气耿直,疾恶如仇,凡是他遇见看不惯的不循理的人和事,即使与自己没有丝毫关系,也要站出来打抱不平。特别是村干部们那些贪污腐化恶行,吃喝嫖赌的丑事,他是明里暗里,想多会儿骂撅就多会儿骂撅。因此,本来就早应该享受的五保户待遇自今也与他无缘。老汉只靠种着五亩旱作口粮田苟且过着凄清的晚年生活。此时,迎着辛家富走过来的长寿老汉,头戴一顶蒙着尘土的,烂开窟窿眼儿的白色塑料宽沿儿凉帽,裤腰带上斜插着一支紫红色长烟锅杆,一只羊蛋泡型的烟口袋挂在烟杆上,随着他那蹒跚的步态,忽摆忽摆地在大裆裤的裤腰前摆动着。老汉佝偻着腰身,背着一小捆沙蓬草,手上牵着的一头秃顶老花牛。老牛瘦骨嶙峋,腹腔扁塌,显然放牧了一下午也没吃上个饱肚子草,跟着主人边走边还挣着缰绳探头舔食路边的枯草。

辛家富迎住长寿老汉问:“长寿叔,您是不是也倒拔割开麦子了?”

长寿老汉正要说话,却被牛拽了个趔趄。辛家富赶紧上去扶住老人说:“叔,您认出我了没?”

老汉重新站稳后,一只手死死地拽紧牛缰绳,用另一只手抹了把苍老昏花,眉棱上还沾挂着尘土草屑的眼睛,定定地打量了一下辛家富说:“你是,辛二子,是家富哇?”

辛家富回答说:“就是,我是家富。”

长寿老汉说:“叔拔麦子哩,你去你大哥家呀?”

辛家富说:“就是。叔,处暑还没过,就拔开麦子了?是熟了?还是旱死了?”

长寿老汉叹了口气,又扯了一下牛缰绳,一脸悲哀地说:“肯定是旱死的哇。唉,家富啊,老天爷是把咱后大滩的人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好几年了,节骨眼儿上没下过一场透雨。尤其是今年,麦子还没到节令就都死干了,山药也保不住了,这几天,山药蔓子也都旱得干得能点着火了,今年眼看又是个年谨了。你哥在南坪梁上的麦子倒是没少种,可那干梁上的庄稼旱得死得更早,只有庙湾那几亩,得了场偏降雨还算凑乎。你哥南坪梁上那二十多亩麦子早让二羊倌给放了羊了。全村就数高正官秃驴和龟刘二家的庄稼好,人家两家的地多,年年种押青,地也都是全村的头等地。二子,从你大哥家出来,长圆到叔家里坐坐。”长寿老汉说罢拉着牛走开了。

辛家富答应了一声长寿老汉也继续往前走。听到大哥今年麦田几乎绝收的消息,辛家富本来就犯愁的心更加沉重起来。后大滩的人种庄稼,历来全凭着小麦打粮食,小麦一但绝收,一家人来年的口粮就没有了,大哥家今明两年的日子可怎么过?侄儿梦雨和盼雨还怎么上学?辛家富忧心忡忡地快步走向距他还有百米开外的,住在村西南头的大哥家。

大哥辛国富的这处房院,家富已经八年没有看到了。这是大哥十几年前分家另过时在这里修盖的一处院落。正房土木结构,当时垒起的是三间房子的墙,因压栈时缺少椽檩,只盖了东边的两间,西边的那间至今仍露着天,作柴禾圐圙用。十几年了,大哥不但没有盖起西边那一间房,看着就连住着的那两间房也无力修缮,房顶也下陷如锅坑,门窗也都变形得歪东撤西地失掉了先前的容颜。特别是堂屋的风门,上面的玻璃早被纸箱片取代了。好辛苦的大哥啊,你当初盖新房时雄心勃勃,当着乡亲们的面大夸海口,说三二年就把西房也盖起了。可如今都过去了几个“三二年”了,西房还没盖起来,可见这十几年来,大哥的光景同样也是在贫困中过来的,并没有实现他们两口子当初立下的分家另过,实现独立致富的愿望。那年分家另过时,以大哥的意愿,是想把新房盖在北沙窝和父亲的窑院紧挨着的地方上,一是舍不开故土,二是为了将来好搭照年迈的父亲。可嫂子翠花却坚决反对大哥在老院子盖房的意愿,她表面上说得似乎有道理,说反正都不是还住在沙窝村吗?又不是离开千乡百里了?有甚难照料老人的?还是离开点儿好,亲的们住在一起,日子久了,免不了因鸡毛蒜皮的琐事闹生分,亲兄热弟也有可能反目。其实,她的内心是极端自私的,是想离开老人和年幼的弟妹们躲个清静无牵挂,好自家一门心思地刨闹自己的小光景,将来养老的责任肯定也都能丢给老二家富了。当时,因为盖房地址的事,大哥和嫂子争执了好几天,大哥最后也没拗过嫂子,爹也迁就了嫂子,最终新房盖在了南沙窝村。以后的日子里,也证实了当初嫂子执意要到南沙窝住的真正意图。盖好新房刚搬过去的时候,小两口还隔三差五地到北沙窝看望父亲和弟妹们,甚至还帮干点家务或农活儿。可没多久,两口子就很少再到北沙窝去了。偶尔父亲有事,捎话过去让大哥过北沙窝去,大哥要是去北沙窝走上一趟,回家后,总少不了挨嫂子责骂,久而久之大哥也就很少再去北沙窝了。

辛家富观察着大哥的房院,人已经走进院当中,突然听到屋里的嫂子带着哭腔责骂大哥道:“你卖哇,还有甚你都卖哇,反正这个穷光景是过得塌炉呀,干脆把我也卖了,供你妹子上大学哇,呜呜……。”

还未及进家的辛家富不由地放慢了脚步。听得出来,大哥是为了给水珠凑钱要变卖什么家当了,明显是嫂子不答应,两个人正在争吵哩。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再进去打问大哥给小妹凑钱的事,岂不是火上浇油吗?算了,看来大哥答应的钱显然是没指望了,眼下得赶紧进去平息他们夫妻俩的吵闹了。辛家富主意打定,伸手“吱呀”一声拉开堂屋的门扇。不料,人刚进去,门扇却“哗嗒”一声整体掉在院里。他又急忙返身出院,把风门扶起来一看,见风门上的铁合页早已破损,门扇是用麻绳绑在门框上的。现在麻绳也风化断掉了,门扇才掉下来的。辛家富又把门扇重新安回门框上,把断了的麻绳重新系上后才又走进堂屋。辛家富因大哥家贫困到连门窗都破烂不堪的地步心似猫挖一般难受。里屋低瓦数的电灯泡微弱的光映在堂屋地上,一只瘦骨嶙峋的大狸猫从里屋窜出来,躲过辛家富,从堂屋门上的破洞上跳出院里去了。

辛家富进了大哥家的里屋,大哥从后炕上跳下地来,驼着背拿起扫炕刷扫着后炕让二弟上炕坐。肩上披着的上衣还是十几年前镇里发给的那件救济的蓝色中山服,如今已补丁摞补丁了,衣袖烂得须绺连挂的,像狼扯过一般。辛家富抬起右腿倒坐在炕沿上,大哥用庄稼人粗糙的手倒了一碗白开水放在家富的怀前,让家富喝水,回头对蹲在灶台下正抽泣的妻子翠花说:“还不张罗做饭?两娃大概都饿了。”

盼雨和梦雨小兄弟俩都挎着书包,并肩站在大红躺柜前看着刚进来的陌生的二爹。

翠花低着发髻上落着麦秸草的头,抹着眼泪说:“快都饿死哇,都尽尽儿地饿死哇,生在这穷塌炉的家庭里有甚活头哩?你家白面瓮也底朝天了,拿甚做饭?”

辛国富强挺起驼背尴尬地红了脸对翠花说:“咋也还够喝一顿拌汤哇?”

翠花起身拿碗在面瓮里挖面,故意把泥瓮底挖得“胡隆胡隆”地响。

辛国富说:“今天再凑合着吃一顿,明天我再借面哇。”说着自己蹲在灶台下掏灰着火。

翠花把挖出的半碗面倒在黑瓷盆里,舀水拌汤面疙瘩。

辛家富问两个侄儿说:“你们都挎着书包,已经开学了?”

大侄儿盼雨有点不好意思地红了小脸说:“没有,是我俩都学习不好,高老师让所有学习成绩差的同学们在假期到学校补课哩。”说着低下头抠起手指甲来。

二侄儿梦雨说:“二爹,你往炕里坐哇,咱们一会儿都吃晚饭。”

辛家富怜惜地看着两个面黄肌瘦的侄儿说:“二爹吃过晚饭了,你们都饿了吧?”

梦雨说:“我们回来已经吃过了中午的剩饭,烩山药片儿,这会儿不咋饿了。”

辛家富说:“那你们就上炕看书学习去哇,等着再吃晚饭。”

梦雨和盼雨一起脱鞋上了炕,都从各自的书包里取出书本看起来。

辛国富在灶台下拉风箱烧火,眼睛盯着灶膛里的火苗,面部表情惭愧地问家富道:“唉,二弟,听说你为给小妹凑学费都跑逛了四五天了,钱凑得咋的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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