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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福明(陈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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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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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的新生》连载

第五十三章

辛家富来到南沙窝村,心急火燎地闯进大哥家,见大哥正爬在炕沿上呕吐,炕沿下的地上已有一滩吐出去的秽物,充盈满屋的死酒气扑鼻地呛人。大哥面色蜡黄,浑身忽抖忽抖地抽搐着。黄色的带着血丝的浊液泛着泡沫不停地从嘴里流出来。

嫂子翠花慌恐得面色白如大年新糊的窗户纸一般,在屋地上手足无措地叫唤:“一喝就吐,不让你多喝,就要喝,这回合适了,老天爷啊,这可咋办呀?这可咋办呀?”

辛家富上炕扶起软得像面条一样的大哥,大声喊道:“大哥,大哥,你醒醒,你醒醒!”

辛国富气若游丝,双眼紧闭,没有任何反应。喉咙里“嗝咕嗝咕”地响着,黄红相间的浊液继续从口鼻里涌出,流在辛家富的臂弯里。辛家富觉得大哥情况危急,急忙吩咐嫂子说:“嫂子,我大哥决不是一般的醉酒,可能是中毒了,你赶快和娃们把平车推出来,铺衬好,咱们用平车把他送沙圪蛋卫生院抢救。”

盼雨和梦雨一听二爹说爹可能是中毒了,便都吓得一发声地嚎啕起来。梦雨哭着和娘一起搬被褥出院,盼雨和二爹随后把爹也抬出院里。

时近中午,辛家富和嫂子将病情危重的辛国富送进沙圪蛋卫生院。他们见卫生院的走廊里,各科室里,连挂号室里到处都躺卧着和辛国富的病情一样的呕吐不止的男性青壮年们,其中有不少病人是来自沙窝村的。卫生院里杂乱的脚步声,呼叫声和嚎哭声此伏彼起,呛人的死酒气盖过了往日的消毒液气味儿,所有医护人员都一个个忙得走马灯似的不停地给病人们灌药、注射或打吊针。

辛家富认识王凤山院长,他把大哥放到一个空着的条椅上,让正在给病人注射的王院长给检查大哥的情况。王院长过来简单地检查了一下辛国富,对辛家富说:“你哥也是饮酒中毒,他的情况已经很严重,必须送县医院抢救。”随即王院长对所有惊慌失措的病患者家属们说:“大家都不要惊慌,你们送来的病人有九成都是饮酒中毒的,但情况有轻有重,因这里条件有限,中毒严重的必须送县医院,我已经给县医院打了急救电话,救护车一个多小时后就到。从年三十到今天,咱们沙圪蛋镇已经有四十多位饮酒中毒的危重病人被送到县医院救治了,绝大多数都已脱离了危险,轻微中毒的病人就在这里治疗。”

辛家富待给大哥注射了强心针后和嫂子一起去信用社贷了两千块钱。待返回卫生院时,鸣着警笛的“120”救护车正好开进卫生院大院内。

一个多小时后,载着十几号危重病人的两辆救护车急速开进了察中县沙腾镇县医院。县医院对新来的又一批饮酒中毒的危重病人展开了紧张而有条不紊的诊断抢救工作。

经过抢救,当天晚上,辛国富恢复了神志。他一醒过来就惭愧地对辛家富说:“唉,二弟啊,大年时节的,哥竟喝成这样儿,丢死人了。那酒可后劲真大,都怨自己喝得过多了。”

辛家富扶着身体虚弱的大哥说:“大哥,过小年那天晚上我就叮嘱过你,怕你图便宜买了假酒,现在早已明确了,你那酒就是假酒,是中毒了,你还说是酒后劲大?自己喝多了?快回去倒了哇。我听县医院院长说,今年正月全县已有三四百号人饮酒中毒了,今天晚上县电视台的新闻节目都播出了,去年腊月有一部分用工业酒精勾兑的假酒被不法商贩运到后大滩在春节倾销,县工商局要尽快组成打假工作队到后大滩查处制假售假的违法犯罪分子。咱村刘二超市的酒肯定是购进的假酒,咱们村像你一样中毒的人就有二三十号人哩,你那酒可再不能喝一口了,必须得倒掉。”

辛国富听了二弟的话,想了想却说:“别人的酒是不是假的,我不敢说,我倒的那酒应该没问题哇?因为我从年三十开始,每晚喝两盅哩,没难受呀?这一回的确是喝多了嘛,酒这东西喝多了就是个这。再说,那好歹也是酒嘛?可千万不要给哥倒掉,还得留着过十五哩。咱穷人家过时节全凭便宜货哩,咱能喝得起人家狗毛家的那五粮液哩?还是茅台酒哩?千万别给哥倒了,哥请人唤戚不喝它,留下我甚时候受苦受得乏了或心麻烦了喝几口能解乏解忧愁哩。”辛国富说着眼睛里竟溢出泪水,黄豆般的泪珠从面颊上横七竖八的皱纹间逶迤而下。

辛家富的心在滴血,他给大哥抹去泪水无奈地安慰大哥说:“行,我听你的,我暂且不给你倒掉,你甚不甚先安心养身体哇。”

辛家富一直陪大哥住了五天院,待大哥的病情稳定后回到了沙窝村。

辛家富回村后不但再没有听到混社火的锣鼓声,却听说又有许多人不同程度地饮酒中毒了。他赶紧回家去找大哥给爹送来的那瓶散装劣质酒。辛培旺老汉可好没舍得喝那瓶酒,他认为大儿子在年节孝敬他的一定是瓶好酒,放起来等正月里请人唤戚时招待客人呀。辛家富对爹说了大哥和村里许多人喝酒中毒的事,并找到了那瓶劣质酒,把劣酒倒在了院门外的灰堆上。倒掉劣酒后,辛家富来到官井滩上,对围在老榆树下的大碾盘上打闲的乡亲们说:“大家今后要注意了,可千万别再贪便宜买胖刘二超市里的散装酒和过期药了,他家的酒和药大部分都是假冒伪劣货,喝刘二卖的酒中毒,喝刘二卖的药不治病反加病。因为他家的酒是工业酒精勾兑的,药也大都是过期的。”

人们听辛家富这么一说,方才省悟,自打过年以来,不仅有好多人喝酒中毒,而且凡是因感冒吃过刘二家的药的人都不但没去了病,反倒都又添了肠胃病。当下,大家都纷纷到刘二超市要求退酒退药。刘二和杏花拒不承认自己家的酒和药有问题,不但不给退货,反倒把去退货的人都骂得狗血淋头。咬定村里正流行传染病,又变本加利地倾销专治以呕吐为主要症状的肠胃传染病的临期药品。刘二还说,他家的药都是高书记给把关从正规渠道进的,决没有任何质量问题。

辛家富和高俊鸽精心组织的正月社火,刚刚开张就因许多队员生病,大多数乡亲们被病痛折磨得情绪低落而中途夭折了,秧歌队也组织不起来了,排练好的戏剧节目也无法演出了,一个本应该是欢乐祥和的正月再也听不到社火的锣鼓声和人们的欢声笑语了。整个沙窝村也像喝下了刘二家的劣质酒一样,陷入了奄奄一息的昏迷状态。

这天,在年节中,生意又赚得盆满钵满的胖刘二又设丰盛的酒席宴请为他家的暴富保驾护航的村支书高正官。高正官在宴席上照样把刘二灌醉后大天白日地和淫妇杏花在东屋的“后宫”里欢愉了一番。作贼心虚的杏花,同样是草草地敷衍了在性事上本来就心有余而力不足的高正官后又向高正官提出了自己所担心的事。她用卫生纸边擦触到自己大腿上的浊液边对仍然喘着气正低下秃顶脑袋用短裤擦着尘根的高正官说:“老高……”

高正官擦着说:“我知道你前前后后总有要求,说哇,又有甚事?”

杏花呵呵地笑着说:“你可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了。”

高正官抬头淫笑着说:“我这东西就是蛔虫嘛,刚刚进去圪搜了一遭就知道你准又有事。”

杏花嘎嘎地笑得花枝乱颤地说:“这老东西,逗死人了……”笑毕正色地继续对高正官说:“你别看我们挣了几个,可这假货生意做着总是提心吊胆的,说不定哪天就让人家给查封了。这些天,我夜里老是做恶梦,昨天晚上梦见门市让工商局给查封了,刘二也让公安局捉走了。……大天白日的,快穿衣裳哇,擦净了。”

高正官边穿短裤边说:“杏妹子,梦都是反的,你梦着超市被查封了,恰恰说明你家超市的生意今年可要兴旺哩。放心哇,有老哥哥给你保着,你的生意一定照样平安无事的。如果真的哪天让查了,我只让他们把刘二逮去就行了,逮了他,咱俩就不用再偷死瞒活的了。”

杏花坐起身来,抽起裤子,敛住笑,别了已下地穿裤子的高正官一眼说:“你可真是个没足性货,正经做尽打半工子,……比使唤你老婆都随便了,还嫌汤不宽水不清哩?他在家哇,让你日弄得把个老婆都全让给你了,还盼着让逮了去?你个丧良心的秃驴。”

二人说笑着都穿好衣服一起从后洞里出了前屋。高正官像一只刚连完蛋的老公狗似地蹲在沙发里惬意地抽雪茄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又长长地吐出去,两个鼻孔直直地喷出两道白烟,正色地对杏花说:“我不是逗你嘛,怎么就能让把他逮去哩?我俩明滩上是后大滩上人尽皆知的把兄弟,怎么能盼他进监狱哩?再说,有他在我才能长来哩嘛。你放一百个心哇,过几天,我专门给你到县里跑一趟,保证没人打扰你的生意,我知道你就是这么个意思哇?”

杏花倒坐在炕沿上,双腿叠在一起嗑着瓜子,拍了一巴掌落在大腿上的一只正奓翅的苍蝇说:“就是哇,那个死鬼刘二愣眉痴眼的,每天就知道个算账,数钱,根本就想不到这些,听说县工商局组织了打假队,没准哪天就来咱们后大滩来,你再给咱跑动跑动哇。”说着跳下地照着镜子重新描口红。

这时,大院外突然响起汽车“轰隆隆”的马达声,哈巴狗大黄也一发声“哐哐哐”地狂叫起来。杏花停下描口红,调头从窗口看见一辆白色皮卡车和一辆蓝色轻型货车相继开进院里来。前面皮卡车的挡风玻璃下放着一个白底红字的牌子,上书“工商稽查”四个字,后面的货车上装着满满一车厢大包小裹的东西。两辆车都停在院里后,从皮卡车上跳下四个身穿灰蓝色制服,头戴着大沿儿帽的人来,从货车的驾驶室里还下来两位警察。哈巴狗大黄呼叫着蹿过正觅食的鸡群,扑上去咬住一个大个子警察的裤腿拼命地摇头撕扯。大个子警察弯下腰用手里提着明晃晃的手铐去砸大黄的脑袋,大黄被砸,呜呜地惨叫着逃了去,躲在东墙下的一堆乱石后疼痛得吱儿呜哇地乱叫着在地上打旋儿转。杏花爬在窗玻璃上看着院里的阵势,脸唰地一下就白得像墙皮了,手里拿着的描口红笔也“叭”地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两截。

高正官虽然也听到了院里的响动,却仍然坐在沙发里慢不经心地抽着烟问杏花说:“怎么了?咋突然变脸失色的?还跌断了口红笔?”

杏花回头目光慌乱地望定跷着二郎腿的高正官说:“妈呀,说曹操曹操就到,说话的工夫就来了。”

高正官笑着说:“甚来了?狼来了?”将烟叼在嘴上,也起身系着上衣的纽扣来到窗户上探着秃顶马脸脑袋向院外眊瞭。

杏花说:“妈呀,是狼群。”

高正官看着院里的情况,鼻子里哼着笑道:“嘿嘿,有老哥在,就是来虎群你也别怕,你先出去把超市门锁上,然后到厨房准备炒菜,这些人我都认识,我来消遣他们,走哇。”

杏花从炕沿上抓起一把大铜锁,慌张地出去了。高正官紧随其后,边走边在杏花的屁股上拧了一下,窃笑着说:“咱今天干得可真技术,刚好穿衣服出来……”杏花也得意地回头笑着给高正官丢了个媚眼。

杏花出院直奔超市门口,正要抬手锁门,却迎头撞着刘二散披着皮衣出来。杏花的脸即刻由白变红,说:“你不是喝多了在饭店里睡了吗?”

刘二的胖脸恼得黑汹汹得像包公似地说:“日你妈的,你就顾那甚哇?老子醉了?老子死了你才好哩。你红火得连门市也顾不上开了?早吃喝完了,半天了,还死在东房做甚哩?”

杏花心虚地愣怔了一下,赶紧急扯白赖地说:“你……我……奶奶将近洗了几件衣服,红火甚哩?……不是奶奶给你等当着,你开门市哩?开你妈的逼哇。赶紧到饭店给醒肉去哇,醒上一条羊腿。”说着话抬手“咯叭”一声锁上超市门。

刘二悻悻地走进饭店,杏花也随后跟了进去。

高正官双手扽罢西服的衣襟,把偏扑在耳畔的长发拢上秃顶,扬起马脸干咳了两声,大跨步走上去,伸手握住走在工商稽查队头前,手提黑色公文包的一个红麻脸黄胡须的大个子干部的手,大大列列地笑着说:“哈哈,是麻队长的队伍嘛,大正月就忙开了?快让兄弟们回家哇,天气这么冷,快都回家温暖歇息,一会儿我给兄弟们接风洗尘。”

大个子麻队长握着小个子高正官的手,低下头看着正仰头看着他的高正官的脸有些惊奇,又有些可意地说:“啊呀,高书记?我们正准备去你家里一趟,给你拜年哩,顺便了解一下你们村里的情况,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了?!”他把“这里”二字说得语气特别重。

高正官撒谎掩饰说:“这是我小姨子家嘛,小姨子今天请我吃饭哩。”

麻队长身后有一位也认识高正官的工商人员笑眯了一只眼质问高正官说:“老高,记得我去年来这里也遇见过你,去年你不是说这是你把兄弟家吗?咋今年又成了小姨子家了?”

高正官红了马脸支吾着说:“老马,是,啊呀,大概是你记错了吧?哈哈哈。”

麻队长怪笑着,红麻脸上的横肉抖得圪颤颤地说:“既然高书记要给咱们接风洗尘,管他是谁家哩?管他是小姨子哩?还是小婶子哩?能给咱们炒菜包饺子就行。兄弟们,先回家歇息,待会儿再检查门市。”

众人一起被高正官领到东屋。高正官俨然一副主人的样子给工作队的人们倒水递烟,并和麻队长寒暄着。麻队长坐在沙发里,抽着烟笑对高正官说:“我听老马说,是你小姨子?还是小婶子?人长得漂亮还炒得一手好菜?咋不见人?”

高正官这回不计较和主人家到底是甚关系了,自己点了一支烟笑着说:“见你们光临,我已经让她到饭店里张罗去了。去年就听说老麻当了打假队长,我早就说过,老麻是咱察中县工商局的一员干将嘛,到底被提拔了。”

麻队长用手指弹了弹落在衣襟上的烟灰,谦虚地说:“我哪里是干将哩?混饭吃而已,你才是后大滩的干将哩,咱兄弟俩有几年不见面了,你甚时候到县城办事,兄弟我得好好地款待老哥你哩。”

高正官恭维地笑着说:“好好好,今天老哥我先款待你和弟兄们。”

这工夫,杏花和刘二夫妻俩把饭店和超市里的所有假货全部藏到餐厅的地窖里,然后把单人床重新放在盖好的窖口上。一切处理妥当后,刘二打开超市门口进去继续营业,杏花从容不迫地回东屋开始炖肉炒菜。

麻队长见女主人真得要招待打假队,便装模作样地站起身来说:“老高,我刚才是开玩笑哩,我们是不能在稽查对象家里吃喝的,我们检查完这一家还要上北沙梁去哩,不要让你小姨子张罗饭了。”

高正官探手一把把麻队长按回沙发里说:“老麻,别客气嘛,这虽然是我小姨子家,和我家是一样的嘛,你是忙甚哩?咱先吃饭,后检查,搞工作怎么能饿着肚子哩?就算我请大家行哇?吃喝好,我陪你们检查。”说罢从厨房门口干咳了一声,给杏花使了个眼神。

杏花心领神会,赶紧给麻队长特意沏了一杯奶茶,挺着粉色敞口衫露出的一对雪白的乳峰,扭着性感的蜂腰和肥臀从厨房里出来,双手把奶茶杯端着递给麻队长,并拿眼睛含情脉脉地望定已经被女主人的姿色折服得半张着嘴巴的麻队长的色迷迷的眼睛,柔情蜜意地说:“我说大领导,你既和我姐夫是朋友,那咱们也就一回生,二回熟了嘛,三回来了就是自己人了哇?您先喝着这杯奶茶,我给你们包饺子炒菜,吃了饭再检查嘛?再说,我是高书记的亲戚,我们是决不会销售假冒伪劣货的,那样不是给我那当书记的姐夫脸上抹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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