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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福明(陈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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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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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的新生》连载

第八章

胡先富听了高书记对沙窝村党支部将来发展新党员的前景和对自己的鼓励的表述点头称是,口称自己完全有信心争当优先入党的积极分子。但面对入党竞争激烈的前景,他心下还是觉得喜忧参半,喜的是看来高书记到底还是最重视自己的,而且自己本身就的确已是村干部了,自己的前途的确应该是光明的了。忧的是,今天才知道,辛家富在村里时就被支部考虑过成为预备党员的,今番归来如果他再运作一下,明确就是自己的最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了。能入党的到底有多少人无所谓,关键的是,自己争取入党是奔村支书这个一把手职位来的。辛家富要入了党,也决不会仅仅只是为了做个普通党员的,也大有接高书记班的可能,况且,那后生还有镇里干部的得硬关系。想到这里,胡先富如背刺锋芒,禁不住要诋毁辛家富几句,事先在高书记面前给辛家富唾臭。他转动着斗鸡眼,抬手梳理着偏分头,轻蔑地说:“他辛家富再积极再能干,这么多年财迷心窍地只在外面干自己的事,根本就不关心村里的事业,这个是秃子,呵呵,……高书记,我这是打个比方,您别介意。他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吗?他根本就不关心村里人共同的脱贫致富,那才是一个真正极端谋求自己先富起来的人,别看他写入党申请书,他那纯属是老母猪追汽车,假积极。一个八年来在外打得吃飞禽的人,有甚资格入党哩?”为了竞争前途,胡先富好像对他的发小又是同学,而且还拉领他在外打工并多方照顾过他的辛家富好像突然产生了一种莫须有的切齿痛恨。他无由头地诋毁辛家富,但内心却感到无比的愧疚和丧良心,以致自己的脸和耳朵都觉得有火烧火燎的感觉,只有用更加大声说话的声音来掩盖自己内心的丑陋和肮脏。他说话的声音大的震得高书记的客厅都嗡嗡地响,从他嘴里喷出来的唾沫星子竟湿凉凉地落在对面高正官的马脸上。

待胡先富诋毁完辛家富,高正官抬手抹了把自己脸上被胡先富喷上去的唾液,心里偷着乐。他就期待这种效果。这就好,这就对了,我就要让你姓胡的小子知道,你的仕途有着强硬的竞争对手哩,没那么一帆风顺。只要你小子想入党当官,就得日后好好地孝敬你高大哥。你高大哥才是你的“坚强后盾”哩。他接住胡先富无端地诋毁辛家富的话茬儿,进一步地煽动说:“所以说,你要好好干嘛,最有希望入党的积极分子还是你,还是你嘛!只要入了党,将来肯定就是我的接班人了嘛?我已是快奔六十的人呀,心脏又不好。其实,我早就向镇党委提出过辞职的,只是因为咱们沙窝村还没有发现有可靠的接班人,镇里不批准我退下来,但我迟早也是要退下来的嘛,长江后浪推前浪嘛,沙窝村党的事业急需要接班人嘛,眼下就数你大有希望哩。”

胡先富的斗鸡眼再次闪亮了一下,受宠若惊地脊背上都沁出了一股热汗。他禁不住地模仿高书记的样子,抬手理了理偏分头,感觉好像明天自己就是村支部书记了,很带劲地咽了口口水。心想,高书记对自己已经开诚布公地表明了心迹,好像再没有任何理由对自己未来的仕途担忧了,同时也觉得今天的谈话应该告一段落了,便站起身来说要去张罗清欠工作,并安咐高书记注意血压,让高书记在麦子熟了的时候告知他,他要找些人给收割。胡先富坚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自己工夫下到,你高正官能永远卡我的脖子?

这时,大门口的狼狗突然一迭声地狂吠起来。胡先富和高正官不约而同地一起朝窗外看去,见南沙窝村开超市的刘二老婆杏花打扮的妖艳地站在照壁一侧。杏花上身穿一件苹果绿的紧身小短衫,仅有两道纽扣的小短衫,“Y”字形的领口半露着呼之欲出的雪白的鼓凸凸的一对丰乳。凝脂般的颈项上挂着一串黄橙橙流光溢彩的金项链。下身穿着一件紧身牛仔裤,紧绷的牛仔裤把她那两条臀部丰满,修长挺拔的秀腿的风骚和完美大气豪放地展露无遗。那蓄着一看就是新烫过的乌黑的齐脖短发的头顶上,别着一支红艳艳的胡蝶结,羽翼翩翩,栩栩如生。那张虽然已是四十多岁的女人的标致的瓜籽脸上,脂粉搽得粉嘟嘟的,看上去比一个二八芳龄的少女的面颊还鲜嫩。杏花站在照壁一旁,显然是被大狼狗骇得不敢进院,双手无奈地互相搓抹着,探头探脑地向正房的门窗口张望。

屋内的胡先富斜着斗鸡眼瞟了一眼身旁的高正官,分明见正色迷迷地望着站在照壁一侧的杏花的高正官,一对三角眼直勾勾的,马脸上都泛着红晕。心里想,高秃子这几年肯定和杏花有一腿了,成天间不是给杏花号脉就是给针灸和按摩,详情这杏花肯定也不只是让高正官给看病,早就拿美色把高正官给降服了,要不然她家的生意咋就做得那么风生水起?没几年就成了沙窝村除高正官以外的第二家暴发户了。

在院里正洗衣服的金龙妈,见来人是南沙窝村那个活死龟刘二的卖蒜(卖淫)老婆杏花,沉下脸本不想搭理,但又想,不管她是来“卖蒜”还是“撒瓜”,既来就是上门的客,没准有甚正事要办,便不情愿地慢腾腾地站起来甩了甩手上的水,黑着个猪肚似的雀斑脸磨蹭着走过去喊住了狼狗并指槡骂槐说:“看这条走食(发情)母狗,就得拿大铁绳拴着,一放开就撒野呀。”

杏花得机会抬手轻理云鬓,扭着蜂腰硕臀,一闪身进院来,风骚地甩着滚圆性感的屁股蛋,快步往当院里走去。边走边双手把撇泼在脸前的头发往耳后拢,免强地笑着敷衍金龙妈说:“呀呀呀,高嫂子,又洗涮哩?你人家可真干净。”嘴上说着,眼睛却往正房里张望,像是问金龙妈,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高书记在不在?……呀,正在哩,先富也在这儿哩。”话音未落,人已偷食狗似地钻进了堂屋。

金龙妈从大门口返回来,朝着进了家的杏花的背影低声骂道:“这个卖蒜猴,成天价把个逼脸抹画得就像个吊死鬼似的,又扑将来撒野来了。真是狼寻狼,鬼寻鬼,耗子寻的是八条腿。”

高育仁老汉从西厢房里出来,手上提着一把晋胡步履蹒跚地走向大门口。

金龙妈对老公爹说:“他爷,要是到官井滩遇着您那宝贝孙子,就叫他赶紧回来,让他自个儿出去寻摸点营生哇,我给他拿上钱,要不年纪轻轻的,窝在村里不是喝酒就是耍钱。指望他那狗爹,他成天价自己都红火得揣门连窗户都摸不着,能顾得上儿子?”

高育仁老汉听着儿媳妇又在骂高正官也捎带着损他,便没好气地回头说:“我死着的人呀,不管你们那些破事,让他干甚,你自己找去。”说罢径直出了大门。

金龙妈被老公爹的话呛得木头桩子似地在院子里杵着,木朽木朽地低声骂道:“你们高家一支儿的活圪泡。”

客厅里,杏花一进来先骚情地偷看了高正官一眼,两只戴金戒指的手相互勾握着放在小腹上对胡先富说:“呀,胡大主任也在哩,没跟桃花割麦子去?人家娃一个人弄庄稼,凄惶死了。”

胡先富的白圆脸刷地一下红了,说:“啊呀,二嫂子,你是胡说甚哩?我跟她个寡妇割得个甚麦子?我忙得自己家的麦子都焦杆得快射箭呀(掉麦头),村务工作也忙得焦头烂额了。”说罢故意挑逗地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高正官又对杏花说:“看如今咱这二嫂子是越活越年轻了,简直倒活上了,活成十八的了,打扮得嫩蛋蛋的,那屁股蛋掐上一下可能还流水哩?”

杏花圪颤颤地左右扭了两扭蜂腰硕臀,也看了一眼高正官,娇嗔地挖了一眼胡先富说:“我人老珠黄了,再打扮哇,能赛过人家小寡妇桃花?”

胡先富脸通红着嘴上却说:“你一来就桃花桃花的,我和她有甚关系哩?”

“呀,真是做贼心虚,不打自招,我可没说你和桃花有甚关系,关系不关系,这可是你自己说出来的。”杏花说着转向高正官说:“我说书记大人,你听没听见人家胡主任这是在向你诉苦哩?工作忙得要命哩,人家可是三十出头的老后生了,就和工作有关系。”说罢又转向胡先富说:“我说咱们的胡大主任,你也不要偷死瞒活了,也不要只顾工作,人常说,千里居官为得是娶妻吃饭,你和桃花要是真有那意思,我和老高给你们做大媒。”

高正官说:“看老二家操心不耐老的,人家还用咱们说媒?早就自捣上了。”

胡先富自觉玩笑开得差不多了,便敛住笑正色地对杏花道:“快别灰说了,二嫂子,你来做个甚?”

杏花上白牙轻咬下朱唇,双手又一勾搭在小腹上,圪神神地又摇了一下臀部,偷窥了一眼高正官,支吾了半天才说:“说哇也没甚个大做的,路过瞭瞭你们,咋啦?不能?”

胡先富说:“谁说不能,太能了,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不是因公事而来,我就走呀。”说着转身去开客厅门。

高正官却赶紧说:“先富,你别走的哩,再停一会儿嘛。”

胡先富知道高正官此刻留他在的用意,是让他在着做必要的“电灯泡”,给他和杏花打掩护,搪塞院里的老婆。便知趣地返回身来站着,但没甚话说,也没事可干,就又抽了支烟点上吸起来。

想来杏花和高正官是一个意思,她也对胡先富说:“你忙甚的哩?待会儿咱们一并走哇。”

胡先富没再言声,无声地一笑,拉过椅子来坐下去了。

高正官情知杏花又寻他有做的,他已有十几年迷醉于杏花的姿色了,巴不得每天能见着杏花。为了能和杏花接近,前十年就主动和比他小十来岁的闷皮刘二结为把兄弟,并不断地给刘二出主意想办法寻找生财之道,不是介绍刘二北上到草地搂地毛,就是让刘二南下到金盘镇洗沙金,而且说那些地方他都有铁壳儿关系,但凡刘二去了,就敢保都能让他挣到大钱。咋耐刘二因老婆漂亮又天生爱招风惹醋,凡是让他外出离家的营生,纵是能挣金山银山他也不去,终年守在家里不说,还喂了条高正官讲话的“看逼狗子”。因刘二总是不外出,还喂着狗,高正官很少有机会去泡杏花,但杏花的美艳又使他无法割舍,他便处心积虑地寻找着能够经常接触到杏花的机会,自己手中有权,相信机会一定会不期而至的。有一天,刘二从沙圪蛋镇回来和老婆说他瞅上了开超市赚钱的门道,没想到的是,刘二和老婆刚刚说了那么一嘴,不知道怎么回事,没等他和干老哥高正官打招呼,也没用他自己四处跑腿,三两天内,杏花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开门市的手续、设施和资金都办齐全并响炮营业起来了。闷皮刘二深被自己老婆神通广大的能耐所折服。超市开张后,的确这行当还真就赚钱,三年时间,刘二就盖起了三间砖瓦房院。盖起砖瓦院后,高正官又给他们出了个锦上添花的主意,让他们兼营饭馆。刘二对高书记兼自己的把兄弟贡献的生财神策略感动得是五体投地,他高规模地款待了高正官一顿酒席后,便把原来做库房的东房做了住房,其它两间房分别做了超市和饭店。自从刘二开了饭馆,高正官便把招待上头干部吃喝的地点由自家迁到刘二的饭店来,来了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神操作。明滩上是给刘二营造赚钱的机会,暗地里却是为自己和杏花将来打伙计创造良好的条件。别说二乡旁人,就连主人家闷皮刘二也不知咋的,饭店一开,刚好他老婆杏花就有了坐骨神经痛的毛病。同样也是不知咋的,恰恰高正官说他正好精通中医药和针灸,而且主动要给杏花祛病除疾,还说是手到擒拿。于是乎,高正官隔三差五地给比他小十几岁的弟媳杏花把脉,按摩,扎针。数年中,杏花的病也好像只认高正官这个七成大夫,腿一疼起来就让高正官给医治。而高正官这个医生好像也只能给杏花看病,从来也没见过村里其他人找他看病,他只是杏花的私人大夫。他给杏花看病,开始是只给号脉,开处方配药,后来自己推翻了药物治疗,又说治疗坐骨神经痛顶数推拿按摩作绝哩。闷皮刘二对高正官说,高大哥你神通广大,你说咋办就咋办,我媳妇儿的病就交给你了。之后,便在杏花的腿一疼起来的时候,高正官就一日三次地来给推拿按摩,按摩时还要求杏花必须脱去外套,只需穿个短裤。按摩时,作为干大伯哥的高大夫总是有意无意地将手探到杏花身体上那早已令他神魂颠倒的隐私地带。而杏花似乎从来也没有觉察和介意过,甚至在她的私人医生,大伯哥高大夫的那只虽然被烟熏的手指都焦黄的小胖手伸到她的隐私部位时,还得意地呻吟几声呢。如此这般,高正官不论是有人给捎话过来,还是刘二亲自上门来请,高正官总是不惜搁置公务,风雨兼程地去给杏花推拿按摩,时辰不错。

今日杏花亲自登门,准是又想让高正官给她推拿按摩了。高正官看着眼前打扮的花枝招展,不停地挠首弄姿卖弄风骚的杏花那性感的身材,想到杏花那雪白滑润的大腿和那粉白细嫩的小腹,禁不住心潮荡漾。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色迷迷地瞅着杏花丰满性感的大腿说:“老二家的,坐沙发上哇,是不是这几天腿又疼哩?”

杏花轻移纤脚,飘到高正官面前,两只玉手相互握得指关节嘎叭嘎叭地响着,微笑着妩媚地说:“腿哇,倒是可疼了,是刘二夜儿圪从县城进货回来,买回两只卓资山熏鸡来,叫我过来请你喝酒去哩。”说着又转向胡先富说:“正好,胡大主任也在这里,也一起走哇,陪着高书记,喝完酒咱们搓几圈麻将。”

胡先富知道刘二请高正官喝酒是家常便饭的事,这几天特意又买熏鸡请高正官吃喝,八成是因为想拖延摊派款的,碰上他只不过是礼让一下,便知趣地说:“我下午有事,顾不上去了,你们红火去哇。”说着戏谑地斜睨了高正官一眼又对杏花一本正经地说:“不过我给你提个醒,别看你常给高书记吃鸡,你知道高书记最喜欢吃的是什么鸡?”

高正官情知胡先富又要开荤玩笑了,而且他更喜欢先富拿他和杏花开荤玩笑,便不打断,一边扣着衬衫纽扣一边调转头窃笑着等着胡先富荤玩笑的后话。

杏花也巴不得胡先富拿她和高书记开玩笑,不避讳,偏故意问:“你说高书记最喜欢吃什么鸡?”

胡先富白脸表情沉着地说“高书记最喜欢吃的是黑草鸡,用不着褪尽,带点毛更好。”胡先富就有这一着,他开玩笑时能做到自己一丝不笑。

杏花偏上了胡先富的圈套,说:“那是刘二从县城卓资山熏鸡铺买回来的熏鸡,能知道黑白和公母?”

胡先富仍然一丝不笑地说:“所以嘛,你给他吃你自家的黑母鸡嘛。”

高正官“噗嗤嗤”地笑了,马脸通红地看着窗外说:“这个先富,你就成天价间灰说哇?”

杏花觉得这个荤玩笑是自己被胡先富套着配合着说出来的,“嘎嘎嘎”地笑得花枝乱颤,急忙调转身用戴金戒指的手捂了一下白牙红口,又回身攥着拳头在胡先富的肩膀上捣着,搽着白脂粉的脸臊红着咬了一下下唇继续“嘎嘎”地笑着,斜了眼看着高正官却说:“只要是高书记喜欢吃,咱家里甚鸡也有。”说罢又假意报复地对胡先富说:“你也来哇,你二哥也给你吃鸡,也是连毛的,是一只独眼的大红公鸡。”

胡先富极力保持着一丝不笑地说:“那,那我二哥可不敢把可家就那一只独眼公鸡杀得给人吃了,怕你不依他哩。”

杏花继续“嘎嘎”地笑着,这回用手虚捂着嘴说:“依哩,你去吃吧,我不拦你。”

胡先富这回哈哈大笑了,斗鸡眼活络络地看着不歇气地笑得气噎声堵的高正官说:“你不拦?是你家的独眼公鸡多着哩,对吧?”

杏花听了这一句有点懵懂,她略敛着笑,短暂地愣怔了一下,但见胡先富死死地盯着高正官大笑,然后又斜眼看着自己笑,才顿悟胡先富话的含意,便又假作愤恨地红着脸去捶打胡先富,却边打边娇羞地笑着偷眼看高正官。

杏花打完胡先富后,三个人一起都笑得前仰后合。

就在这时,愣头侃脑的龚根亮头发似乱草,连鬓胡须黑熏熏地一头闯进来,穿着一身颜色早褪得白灰寥落,烂得须绺连挂的黄军便服,两只脚的大母趾头都像麻雀脑袋似地露出黄秋鞋的鞋尖外,还圪抓圪抓地蠕动着,腋下夹着蓝色的塑料夹账本,人像木头桩似的杵在杏花身后,不明三个人大笑的原委,一头雾水地说:“你们这是说笑甚哩?谁家有独眼公鸡哩?鸡还有独眼的哩?尽瞎说。”

高正官强敛住笑,马脸因刚才的一顿大笑憋得黑红的像猪肝似的,鼻孔里的毛发一翘一翘地问龚根亮说:“南沙窝村的麦子熟了没有?你这几天做甚?要是没拔开麦子就抓紧税费的清欠工作。”

龚根亮圆睁着一对死鱼似的无神的大眼睛,用指关节粗大的手挠着自己的连鬓胡脸,从散发着刺鼻的香水味儿的杏花的烫发头后边探头看着正把一缕长发拢上前额,眼睛色迷地盯着杏花的大腿的高书记说:“南沙窝的麦田大多数都旱死了,拔不拔不打紧了,我过来就是张罗收摊派的,愣有有我也领上了。还有,顺便和高书记说一声,你今天晚上到我家吃饭哇,我家夜里死了一只羊,我老婆这两天不知道咋啦,老叫唤小肚子疼,高书记一并去给她看看病。”

高正官弯腰脱掉脚上穿着的黑皮凉鞋,换上了一对紫色三接头皮鞋,未及回答龚根亮的话,只顾系鞋带。杏花闻到自己身后龚根亮那直喷喷的热烘烘的口臭,又听到他也要叫高书记吃饭,便抬手捂了口鼻,像躲瘟神似的躲开背后的龚根亮,回头厌恶地仄楞了龚根亮一眼,脸恼得黑愤愤地挖苦说:“呀呀呀,我说根亮,你那么大个村长就给人家书记吃死羊肉哩?再说,你那羊是正病亡的?还是有人给下毒毒死的?仙花小肚子疼没别的毛病,你们黑夜少折腾上一回就没事了。高书记去我们那里呀,吃甚死羊肉哩?你想叫明天叫哇。”

龚根亮让杏花连挖苦带损切一时泛不上抵对的话来,连鬓胡的大脸臊得火焐焐的,死鱼眼瓷定定地干瞪了半天才说:“那,我,我的羊是正病亡的,大概是吃上塑料纸了,没等死停当我还给了一刀子,放尽血了,肉有红是白的,足顶你家的连毛鸡还是独眼鸡好吃呢。”边说边用手挠得自己满脑袋的尘土和草屑可家飞荡,唾沫也喷了杏花一脸。

杏花赶紧把身子又往后一躲,抹了一把脸,看了一眼也正蔑视地看着龚根亮的胡先富后,又呛泼龚根亮说:“快不挠你那个土鳖脑袋哇,给人家胡主任荡下一身不说,看给人家高书记家的地上落下多少尘土圪渣?”说罢转向系好鞋带的高正官谄笑着说:“高书记,快欢点儿走哇,刘二在家等着你哩。”

由于龚根亮的到来,面对眼前虽丰韵犹存又极尽谄媚却毕竟半老徐娘的杏花,高正官的脑海里不禁又浮现出根亮媳妇儿仙花那年轻的更加美艳的身姿来。他心下权衡着,杏花那里改日再去,先去根亮家,根亮好样儿来请了,说不定还是仙花的意思哩。高正官从衣架上取下领带和黑蓝色西服上衣,走到大镜前照着穿衣服。佩了领带,穿上西服,伸了伸左臂,又伸了伸右臂,最后整理着衣服领口一本正经的说:“我看是先去根亮那儿吧,我们好一起谈谈村里的工作,顺便也给仙花看看病。杏花,你那儿我改日再去。”

杏花一看自己请人要落空,便赶紧走到高正官面前,像紧等着要往高正官的眼睛里钻似的,她的粉白脸几乎是贴着高正官的紫马脸,且亲自双手给高正官整理领带和衣襟,双眼脉脉含情,又几乎是乞求地说:“呀,老高,就去我家哇吗?人家饺子也包好了,还是你爱吃的大补的鸡蛋韭菜馅儿的,吃完饭再给我按摩按摩哩哇?”边说还边风骚地扭动着性感的屁股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只给高正官抻衣襟的手好像用力过猛,滑下去在高正官的小腹下顶了两下。

高正官被杏花如此撩拔得心潮涌动,一时没了主意。杏花惟恐请不到高书记,又回头求救似地看着胡先富说:“先富,你也得去,陪陪高书记,你去叫上桃花,快别遮瞒了,你俩的事地球人都知道了。你光棍,她寡妇,两情相愿,将来扯个证而已,咱四个人吃喝完了耍一夜。啊?”

胡先富本来就怕高秃子为了仙花和龚根亮关系近乎起来,便打劝高正官说:“高书记,就去杏花那儿哇,人家是熏鸡不说,你听,饺子都包好了,还是大补的,我也沾傍上你去补一补。”

高正官只得“噗嗤”一声笑了,边系扣子边说:“好好好,就去杏花家,定了。”转头对失望地半张着嘴巴的龚根亮说:“根亮,你下午就带上愣有有和张会计,三个人先在南沙窝收摊派,胡主任要陪我去杏花那儿,至于仙花的病,我明天从镇里散会回来就去给她看,叫她放心,我肯定去。”

龚根亮见请不到高书记,全是因为胡先富明显在帮着杏花,便愤愤地干咽了一下对高书记说:“那,那高书记你明天开会回来来我家哇。”说罢狠狠地仄楞了胡先富一眼,恼着黑熏熏的连鬓胡大脸夹着账本出去了。

时候已是半后晌,高正官,胡先富和杏花三人一起出了院子。胡先富说回家骑摩托去呀,一个人出了院大门。杏花站在院里等高正官发动摩托车,见洗衣服的金龙妈黑着脸没看她一眼,便自个儿寡汤淡水地主动和金龙妈搭讪说:“嫂子,今儿这天气,一点儿风也不刮,哦哇?”

金龙妈根本不搭理杏花,对已经跨上摩托车正在用一条短粗腿反复蹬着发动杆的高正官说:“又撒野去呀,儿子的事你都顾不上管了?你个活毛驴,我看你是黑老哇(乌鸦)好往烟洞上落,迟早也是个死在那个黑窟子上。”

听了金龙妈骂高正官的话,杏花的脸却像突然被人掌了个耳掴子似的,青一阵,白一阵的剧烈地抽搐着,慌忙转身径直向大门口快步逃去。

高正官还在发动摩托车,肩膀一耸一耸的,停下来,回头拢起长发骂金龙妈说:“谝你妈的那个脚后根哩?爷是去南沙窝村开脱贫致富的会议去呀,成天嚼你妈那大马布哩你?”骂罢狠劲一脚踩着摩托车随即挂了档,骑着追上还未及出院的杏花身旁停下来。杏花干脆故意搬着高正官的肩膀跨上摩托车后座,还回过头故意挑衅地仄愣了一眼像木头桩似地杵在院里的金龙妈,大声对高正官说:“走哇,高大哥,咱们就是撒野去。”高正官一轰油门,载着一男一女的蓝色“铃木”牌摩托车在轰隆隆的响声中消失在照壁后。

摩托车刚出大院,杏花便把身体挪近高正官,看看四下无人便放胆地双手楼住高正官的腰身。高正官觉得杏花那一对肥大的乳房棉乎乎热焐焐地贴在他的脊背上,杏花的下颚都放在他的左肩上,脂粉香味直扑鼻腔。高正官禁不住心旌激荡,也把自己的身体故意往后仰,尽量和杏花贴得死紧。岂料,自己胳膊太短,无法得力地掌握摩托车方向把,以致摩托车在坎坷不平的土道上像牛撒欢儿似的左冲右突地颠簸起来。杏花得意地“嘎嘎”笑着,故意用双手往高正官的小腹上乱摸。

高正官得意地想,这杏花是满把手擤鼻涕,稳握了。沙窝村的第二朵鲜花,龚根亮老婆仙花的到手也是指日可待的,咱是稳坐支书“钓鱼台”,金钱美女样样来。

高正官用摩托车带着杏花正得意的时候,突然瞭见自己的败家儿子金龙从南沙窝村出来,醉得东倒西歪地迎面趔趄地走过来。他赶紧用胳膊肘顶了一下背上趴着的杏花,让杏花放开他的腰身,自己的身体往前挪着几乎骑在油箱上了,并把摩托车拐下公路,向离高金龙远一些的荒滩上驶去。

半道上遇见败家儿子,高正官的心情又灰败下来,此时无心再和杏花骚情,驾着摩托车想起家里的烦心事。明天开会必须去找吴书记,无论如何也得给金龙找份工作,这又得好大一笔钱哩,必须抓紧收缴摊派款。

胡先富骑着红色的“天马”牌摩托车带着寡妇逃花从岔道上高速撵上高正官的“铃木”牌摩托车。两辆都带着美女的高档摩托车汇聚在一起,呼啸着并驾齐驱地驶向断壁残垣的南沙窝村。摩托车腾起的烟雾和尘土飞扬着,正好和由西石头梁顶漫过来的沙尘暴交汇在一起,刚才还是清朗的南沙窝村,倾刻间迷茫混沌一片。

在南沙窝村外麦田里收割枯死的小麦的秉性耿直的老光棍长寿老汉,一手提着镰刀,一手攥着一把刚割到手的麦子,站在沙尘迷漫的麦田里,望着两辆各自都带着美女驶进南沙窝村的村干部的摩托车,摇头叹气地说:“唉,这两个家伙又吃喝嫖赌去了。改善环境?脱贫致富?这些贪官污吏们啊,比这沙尘暴都可恶。这些害虫不除,可要把村里的人们给害枯哩!听说北沙窝的辛家富回村创业呀,可有这些狗官们祸害着,能干成个甚?……唉唉,人在做,天在看,贪官污吏们,你们决没有好下场的,老天有眼哩,狗日们的,你们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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