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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虎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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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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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正腔调》连载

第一十五章 兄弟反目

刘驼子那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像把生锈的钝刀,狠狠剐过汉正街死寂的后半夜。巷口那两个盯梢的汉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凄厉声惊得猛一哆嗦,手里的烟头烫到了手指也浑然不觉。两人惊疑不定地对视一眼,缩着脖子循声望去,只看见老槐树下一团模糊的影子连滚带爬地消失在更深的黑暗里,留下一股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湿泥与铁锈混合的腥气。

“个斑马…那老鬼撞了邪?”其中一个汉子声音发紧,下意识地摸了摸汗衫下别着的硬家伙。

另一个啐了一口,强压心慌:“管他撞了么斯!盯紧茶馆!马股长交代的差事,搞砸了你我都'掉得大’!”

茶馆后院门内,李香兰缓缓收回对着黑暗虚张的手掌。掌心纹路间那股冰冷的搏动感,随着刘驼子的逃离而渐渐沉寂,却并未消失,如同蛰伏的蛇。门外翻涌的恶臭正在夜风中缓慢稀释,但那片墨黑色苔藓地的中心,留下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微微下陷的浅坑轮廓,像一只刚刚合拢的、来自地底的眼睛。

张侉子缩在灶膛边的矮凳上,抱着膝盖,瘦小的身子还在微微发颤。廖小椒捏着铜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睛死死盯着后门,仿佛要穿透门板看清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那声惨叫和随之而来的恶臭,像冰冷的鬼手攥紧了她的心脏。

“香兰姐…”廖小椒的声音有点抖,“那老狗…是不是真被坛子里的东西…'盘查’了?”

李香兰转过身,昏黄的油灯光晕勾勒着她沉静的侧脸。她没直接回答,走到水缸边,舀起一瓢凉水,哗啦一声泼在青石板地上,冲散了门缝里渗进来的最后一丝腥气。“鬼怕人气正,人怕鬼心歪。心歪了,不用鬼找,自己就把自己吓破了胆。”她放下水瓢,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压下了张侉子牙齿打架的咯咯声,“天塌不下来。歪了的东西,该倒的时候,自然会倒。”

天色麻亮,汉正街的筋骨在薄雾中嘎吱作响,重新撑开。昨夜的鬼哭狼嚎仿佛只是一场梦魇,被早起的喧嚣粗暴地驱散。然而,“福源茶馆”后院搜出假布票的消息,经过一夜发酵,已彻底变了味儿。

“听说了冇?刘驼子疯了!大清早光着膀子在江堤上跑,鬼喊鬼叫,见人就磕头,说坛子里的鬼找他索命!”

“嘶——真的假的?茶馆后院那个倒扣的破坛子?”

“千真万确!二麻子亲眼看见的!说是眼珠子都吓直了,裤裆都是湿的!嘴里翻来覆去就一句'不是我塞的…鬼看见我了…’”

“'塞的’?塞么斯?难道那假布票…”

“嘘!莫乱讲!小心惹祸上身!不过…这事邪乎啊…”

流言的毒藤在茶馆门口疯狂滋长。往日熟客的脚步迟疑了,带着探究和畏惧的目光匆匆掠过茶馆的门脸。连卖热干面的挑子都下意识地绕开了一段距离。茶馆的早点摊前,冷清得能听见芝麻酱在铜盆里缓慢凝结的声音。

斜对面“瑞祥号”那扇杉木门板吱呀一声拉开条缝。周传福蜡黄的脸挤在门缝里,眼窝深陷,贪婪地捕捉着街面上关于刘驼子疯癫的每一个字眼。当听到“坛子里的鬼索命”时,他蜡黄的脸上竟泛起一丝病态的红晕,干裂的嘴唇神经质地翕动着,发出无声的嘶笑,枯枝般的手指死死抠着门板。布票…鬼…索命…他像是找到了某种扭曲的共鸣,一种“不止我一个倒霉鬼”的卑劣慰藉。

茶馆内,气氛沉滞得如同暴雨前的闷罐。张侉子蹲在灶膛口,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冷灰,头埋得更低了,整个人仿佛缩水了一圈。昨夜刘驼子的惨叫和那钻脑子的恶臭,像冰冷的铁钩子,把他最后一点精气神都钩走了。

廖小椒把抹布摔在桌上,发出“啪”一声脆响,打破死寂:“个板妈!都缩着脖子做么斯?那老狗疯了是他活该!心里冇得鬼,怕么斯坛子?!外头那些嚼舌根的,舌头就该割下来喂江猪!”她猛地转向李香兰,声音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香兰姐,趁刘驼子那老狗疯了,我们这就去工商所!吴婆婆的话加上那老狗发疯,还不够证明清白?”

李香兰正用一把小铜铲,仔细地刮着大铁锅边缘凝结的、焦黑的锅粑。锅铲刮过铁锈色的锅壁,发出刺耳的“嚓…嚓…”声。她动作沉稳,刮下的黑色碎屑簌簌落在灶台上。

“清白不是别人给的。”李香兰头也没抬,声音和那刮锅声一样平直,“吴婆婆心善,但一句话扳不倒一座山。刘驼子疯了,他的话更没人信,只会让人说我们茶馆邪气重,沾不得。”她停下动作,指尖捻起一点刮下的焦黑锅粑碎屑,凑到眼前看了看,又轻轻搓掉,“山要倒,得它自己根子先烂。风刮不倒,人推不倒,它自己里面的虫子蛀空了,打个喷嚏就散了架。”

她抬眼,目光掠过空荡荡的前堂,落在通往后院的门槛下。那滩被水洇开的深褐色泥污和旁边几道顽固的泥痕,在晨光里显得格外刺眼,像几块丑陋的膏药贴在青石板上。

正午刚过,日头毒得能把青石板晒出油。茶馆里依旧没几个客人,只有老吊扇在头顶有气无力地转着,搅动着沉闷燥热的空气。

一阵粗重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像鼓槌砸在石板路上,直冲茶馆大门而来。门帘被一只筋肉虬结的黝黑大手“哗啦”一声粗暴地掀开!

门口的光线被一个铁塔般的身影堵住大半。来人三十出头,剃着青皮头,一脸横肉,穿着沾满灰白水泥点的旧工装,敞着怀,露出古铜色、汗津津的结实胸膛。他喘着粗气,额头上青筋突突直跳,一双牛眼带着毫不掩饰的怒火,像探照灯一样在堂内扫射,最后死死钉在蹲在角落灶膛边的张侉子身上。

“张侉子!”炸雷般的吼声震得屋顶的灰尘簌簌往下掉,“你个老瘪独子!躲?我看你往哪里躲!”

张侉子像被火钳烫了屁股,“噌”地一下弹起来,看清来人,脸色瞬间煞白,嘴唇哆嗦着:“铁…铁头?你…你几时回来的?”

“老子再不回来,屋都要被你个老糊涂败光了!”张铁头几步就跨到张侉子面前,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张侉子脸上,“钱呢?!我寄回来给你买钢筋、订预制板起屋的钱呢?!整整五百块!不是小数目!屋呢?屋在哪里?!”他蒲扇般的大手猛地拍在旁边一张方桌上,震得桌上的醋瓶、酱油碟叮当乱跳,“老子在工地上啃咸菜疙瘩、睡水泥管子,一分一厘攒的血汗钱!你倒好!屋冇看到半片瓦,钱也冇得了?!说!钱呢?是不是都填了你这破茶馆的无底洞?!”

张铁头这劈头盖脸的一顿咆哮,如同在茶馆沉闷的死水里砸下块巨石。张侉子被他吼得连连后退,脊背抵到了冰冷的土灶壁上,退无可退,瘦小的身躯在侄子铁塔般的阴影里瑟瑟发抖,眼神躲闪,嗫嚅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铁…铁头…你听我说…钱…钱…”

“钱么斯钱?!拿出来!”张铁头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一把揪住张侉子洗得发白的旧汗衫前襟,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提溜得双脚几乎离地,眼里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是不是你伙同外人,把我起屋的钱吞了?!是不是?!”他凶狠的目光猛地扫向站在柜台后的李香兰和抄起铜勺的廖小椒,带着强烈的怀疑和迁怒。

“张铁头!你发么斯疯!”廖小椒“哐当”一声把铜勺砸在案板上,柳眉倒竖,指着他的鼻子就骂,“你屋里起不起屋,关茶馆么事?钱冇得了,问你老叔!少在这里血口喷人!茶馆再难,也冇贪过别人一分一厘!不像有些人,自己亲侄儿的血汗钱都守不住!”

“你个卖热干面的岔巴子,少管老子屋里事!”张铁头梗着脖子吼回去,唾沫横飞,“不是你们这些外人天天撺掇,我老叔能迷了心窍?五百块啊!不是五块!够在乡下起三间大瓦房了!现在屁都没一个!”他越说越气,揪着张侉子衣襟的手用力摇晃,“说!钱到底弄到哪里去了?!今天不吐出来,莫怪我不认你这个老叔!”

张侉子被他摇得头晕眼花,脸色由白转青,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喘不上气,又像是积压了太久无法言说的委屈和恐惧终于到了爆发的边缘。

“铁头!你…你放手!”李香兰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针,瞬间刺破了堂内燥热的喧嚣。她绕过柜台,几步走到两人跟前,眼神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直直看向张铁头那双被怒火烧红的牛眼,“钱的事,跟你老叔好好说。茶馆没拿过你一分钱。你再这样动手动脚,欺负长辈,莫怪我喊街坊评理。”

张铁头被李香兰那冰锥似的目光刺得一滞,揪着张侉子的手下意识松了几分力道,但嘴上依旧不服啄:“评理?评么斯理?他吞了我起屋的钱,还有理了?李老板,你莫在这里充好人!我老叔以前不是这样的!就是跟你们混久了,心也大了,连侄儿的棺材本都敢动!”

“你…你放屁!”张侉子趁着侄子手劲稍松,猛地挣脱出来,踉跄着扶住灶台才没摔倒。他胸口剧烈起伏,浑浊的老眼里第一次迸发出强烈的愤怒和屈辱,指着张铁头,手指抖得像风中的枯叶,“钱…钱是老子用了!冇错!但不是老子贪了!是…”他话到嘴边,猛地刹住,眼神里闪过一丝深入骨髓的恐惧,仿佛触及了某个比张铁头的拳头更可怕的禁忌。他痛苦地闭上眼,颓然滑坐到灶膛边的矮凳上,抱着头,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发出压抑的、困兽般的呜咽。

“是么斯?你说啊!”张铁头不依不饶,逼上前一步,巨大的阴影再次笼罩住蜷缩成一团的张侉子,“有胆子用,冇胆子认?是不是填了王老五那个无底洞?还是塞了哪个寡妇的门缝?说!”

“够了!”李香兰断喝一声,横身挡在张侉子身前,隔开了咄咄逼人的张铁头。她目光如电,扫过张铁头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张伯的钱用到哪里,他自己心里有数。你是他亲侄儿,他养你长大,不是你的仇人!要账,也要有个要账的章程!再在这里闹,影响茶馆生意,别怪我翻脸!”

张铁头被李香兰凛然的气势逼得后退了半步,脸上横肉抽动,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显然怒到了极点,却又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慑住。他死死瞪着李香兰身后那个蜷缩着、只会呜咽的佝偻身影,眼神里的怒火渐渐被一种混杂着鄙夷、失望和巨大委屈的赤红所取代。

“好…好得很!”张铁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因极度的愤怒和憋闷而嘶哑,“张侉子!你有种!有外人给你撑腰!我张铁头认栽!那五百块,就当老子孝敬你养老送终了!”他猛地一跺脚,震得地面似乎都晃了晃,转身就往门外冲,像一头暴怒的公牛。

就在他冲到门口,手即将掀开门帘的刹那——

“铁头…”张侉子带着浓重哭腔的、嘶哑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微弱得像蚊蚋,却让张铁头高大的身形猛地顿住。

张侉子不知何时抬起了头,脸上涕泪纵横,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绝望的哀求。他抖抖索索地,从贴身的旧汗衫最里层,摸索出一个用脏兮兮的、浸透了汗渍的蓝布包了好几层的小布包。他哆嗦着手,一层层揭开那蓝布,动作缓慢而艰难,仿佛在揭开一道陈年的、流着脓血的伤疤。

蓝布层层褪去,露出来的,竟是一本封面泛黄、边角严重磨损卷边的竖排线装书!封面上是模糊不清的毛笔字,依稀可辨是《三侠五义》。

张侉子枯瘦的手指颤抖着,翻开那本旧书的封面。里面根本不是书页,而是被巧妙地挖空了!一个薄薄的、同样泛黄发脆的牛皮纸笔记本,被珍而重之地藏在书页的夹层里!

张铁头猛地转过身,狐疑而愤怒地盯着那本旧书和里面的笔记本。廖小椒也瞪大了眼睛。李香兰目光微凝,落在张侉子那双因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抖个不停的手上。

张侉子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那个薄薄的牛皮纸笔记本从书壳夹层里抽出来。他枯瘦的手指颤抖着翻开本子。里面的纸张早已发黄发脆,密密麻麻写满了褪色的蓝黑钢笔字迹,字迹歪扭,显然出自文化不高的人之手,但每一笔都透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沉重。

“铁头…你看…”张侉子把翻开的本子颤巍巍地递向张铁头,声音嘶哑破碎,“钱…钱都在这上面…一笔一笔…清清楚楚…”

张铁头狐疑地一把夺过本子,凑到眼前。只看了一眼,他脸上的横肉就剧烈地抽搐起来!

那褪色的字迹记录的,赫然是一笔笔借款!数额从几十到上百不等!时间跨度长达数年!而借款人后面跟着的名字,像一根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张铁头的眼睛——王老五!周传福!甚至还有几个早已在汉正街销声匿迹、据说跑路去了南边的名字!

最新的一笔记录,日期就在半年前,正是他寄回那五百块的日子!金额:伍佰元整!借款人:王老五!后面还歪歪扭扭地跟着三个字:利息高。

“这…这是…”张铁头捧着那本轻飘飘、却又重逾千斤的账本,巨大的冲击让他一时懵了,牛眼圆睁,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那缩在灶膛边、仿佛瞬间又苍老了十岁的亲叔叔。

“高利贷…利滚利…还不起了…”张侉子抱着头,痛苦地蜷缩着,声音闷在膝盖里,带着浓重的绝望,“王老五…周传福…他们…他们那些年,说有好路子…钱生钱快…我…我鬼迷心窍…想着…想着多攒点…给你起个大屋…讨个好媳妇…”

他猛地抬起头,老泪纵横,浑浊的眼睛里是深不见底的恐惧和悔恨:“开头…开头是赚了点…后来…窟窿越来越大…还不上…他们就…就翻脸…利滚利…驴打滚…我那点棺材板…早填进去了…你…你寄回来的钱…”他痛苦地闭上眼,说不下去了,只是用手指死死抠着地上的青砖缝,指甲缝里很快渗出血丝混着黑灰。

张铁头捧着那本浸透着血泪和耻辱的账本,像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他脸上的愤怒、鄙夷、委屈,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冰水浇透的苍白和死寂。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死死盯着账本上“王老五”、“伍佰元”、“利息高”那几个刺目的字,又缓缓抬起眼,看向自己那个卑微、怯懦、此刻却因巨大的绝望而显得陌生的亲叔叔。

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腥味的空气,不知何时弥漫在堂内。墙角那只倒扣的粗陶坛子,在死寂中仿佛成了一个沉默的见证者。

“所以…”张铁头的声音嘶哑得不像他自己的,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硬抠出来的碎石,“我那五百块…不是被你败了…也不是填了茶馆…是喂了王老五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狗?”

张侉子只是抱着头,发出压抑的、濒死野兽般的呜咽。

张铁头猛地攥紧了手中的账本!发黄脆弱的纸张在他铁钳般的大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赤红的眼睛里,最后一点对亲情的牵绊,在残酷真相和血汗钱被吞噬的剧痛中,寸寸断裂!

“好!好!好!”张铁头连吼三声“好”,一声比一声凄厉,一声比一声绝望!他猛地扬起手,将那本承载着张侉子数年屈辱和恐惧的账本,连同外面那本《三侠五义》的旧书壳,狠狠摔在脚下冰冷坚硬的青石板上!

“啪!”

一声沉闷的爆响!

脆弱的纸张和发黄的书页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四散迸裂!如同无数只枯死的、沾满污迹的蝴蝶,在沉闷的空气中绝望地翻飞、飘零!写满字迹的纸片散落一地,像一片片被撕碎的、无法拼凑的过往。

张侉子发出一声短促的哀鸣,下意识地扑过去想捡拾那些碎片,却被张铁头一脚粗暴地踢开!

“张侉子!”张铁头的声音如同来自冰窟,每一个字都淬着刻骨的寒毒,“从今往后!我冇得你这个老叔!你欠王老五的阎王债,是死是活,自己扛!莫指望我给你收尸!”他赤红的眼睛最后剐过李香兰和廖小椒,那眼神里再无半分对“外人”的迁怒,只剩下一种被至亲彻底背叛、焚烧殆尽的空洞和死寂。“这茶馆,还有你们这些人,老子沾不起!也惹不起!算我张铁头瞎了眼!”

他猛地转身,铁塔般的身躯带着一股摧毁一切的狂暴气息,撞开厚重的门帘冲了出去!门帘在他身后剧烈晃荡,撞在门框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如同砸在每个人心上的丧钟!

门外刺眼的阳光涌进来,照亮了满地的狼藉——翻飞的纸屑,蜷缩在地如丧家之犬的张侉子,还有…

李香兰的目光,越过破碎的纸片和崩溃的老人,落在了门槛下方。

那滩深褐色的湿泥污迹旁,不知何时,几点暗红、粘稠、如同凝结铁锈般的诡异斑点,正极其缓慢地,从青石板的细小缝隙里,一点一点地渗出来。像是地底深处,有什么冰冷的东西,被这兄弟反目的血腥气,悄然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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