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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虎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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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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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正腔调》连载

第四十七章 掀桌怒骂

筒子楼墙壁上那由亿万鼠眼绿光汇聚成的巨大“拆”字,幽芒如毒瘴,无声地啃噬着每一个仰视者的神经。巷口人群在短暂的死寂后,爆发出更狂乱的喧嚣,恐惧与贪婪在手机闪光灯下疯狂发酵。警戒线彻底沦为摆设,汹涌的人潮推搡着,前排几个举着自拍杆的年轻人被挤得东倒西歪,手机镜头却依旧贪婪地锁定着那诡异绿光。

“天意!刘总说得对!耗子精都发话了!拆!快拆!”皮夹克青年声嘶力竭地对着直播镜头吼叫,唾沫横飞,试图压过鼎沸的人声。他身后,几个穿着光鲜的男女频频点头,眼神热切地望向刘总。

“放你娘的罗圈屁!”黑皮额头青筋根根暴起,像盘踞的蚯蚓,他猛地撞开身前一个挡路的防疫队员,粗粝的手指几乎戳到皮夹克青年的鼻尖,“天意?天意就是让你们这些苕货,把老祖宗留下的锅灶都拆了去舔二维码?舔得饱肚子?”他声音炸雷般滚过巷子,几个老邻居轰然叫好。

刘总置身于这分裂的漩涡中心,嘴角那丝掌控的笑意纹丝不动。他不再看那些争吵的蝼蚁,精光内敛的鹰目穿透混乱,如淬毒的钢针,稳稳钉在炉火旁那个佝偻却如礁石般的身影上。他分开身前推搡的人,皮鞋踩过地上被撕得稀烂的白色封条碎片,步履沉稳地再次逼近那簇倔强的幽蓝炉火。身后,眼镜助理的平板如同忠实的猎犬,摄像头冰冷地对准了目标。

刘总在廖小椒面前站定,微微俯身,藏蓝西装的挺括线条在昏暗光线下透着无形的压迫。他手中温润的羊脂玉扳指停止了转动,手指看似随意地敲了敲旁边那张被油烟浸透、边缘发黑的旧竹床——那是廖小椒平日招呼老街坊坐的。

“廖婆婆,”他声音压得低沉,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诚恳”,如同毒蛇吐信,每一个字都清晰钻进廖小椒的耳膜,“您家硬气,我佩服。不服啄,是条汉子。”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廖小椒紧握火钳、指节发白的手,话锋陡然一滑,切入骨髓,“可硬气,当不得饭吃,也护不住人。”

他微微侧身,目光意有所指地投向旁边——吴昊脸色煞白,举着直播手机的手微微发抖,镜头正对着母亲倔强的侧影和刘总那张看似“推心置腹”的脸。巷口电子大屏幕上,惨绿的“拆”字、撕碎的封条、幽暗的炉火,如同无声的控诉和诱饵。

“您家守这炉子,守这巷子,守了一辈子,图个么斯?”刘总的声音带着蛊惑的叹息,“图街坊念您的好?可您看看,”他下巴朝混乱争吵的人群方向一抬,“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啊!图个念想?念想能当拆迁款?能当新铺面?”

他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如同魔鬼在黑暗中的絮语:“您家点个头,签个字。筒子楼拆了,这块宝地归我们开发。我刘某人拍胸脯担保——”他手指用力点了点自己胸口,“新社区临街最好的门面,上下两层,一百五十平!通煤气,装最好的抽油烟机,瓷砖从地贴到顶,亮堂得能照出人影!您家照样炸您的豆皮,飘您的香!赚的钱,只多不少!”

他目光倏地转向吴昊,脸上绽开一个“慈祥”的笑容:“昊昊这伢,有出息!搞直播,搞线上,路子新!我公司新媒体总监的位置,虚位以待!年薪,”他隐晦地比划了一个令人眩晕的手势,“足够在江边买套江景房!您家辛苦一辈子,不就想让儿孙过上好日子?何必带着他,一起在这耗子窝里…等死?”

最后两个字,他吐得轻飘飘,却像淬了冰的毒针。

吴昊的手抖得更厉害了。手机屏幕上,母亲枯槁而倔强的脸、刘总“诚恳”的承诺、电子屏上巨大的“拆”字、还有直播间里火箭般飙升的打赏和疯狂滚动的弹幕——“签啊婆婆!发财了!”、“总监!吴昊牛逼!”、“快答应!别挡着大家发财!”……无数信息如同高压电流,狠狠冲击着他脆弱的神经。总监的头衔、江景房的幻影、直播间汹涌的“民意”,像一只只无形的手,撕扯着他内心那点残存的犹豫。

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嘴唇翕动,声音干涩发飘,带着哭腔:“妈…妈…刘总他…说得…有…有道理…”他不敢看母亲的眼睛,目光躲闪着,落在脚下污浊的青石板上,“新铺子…又大又好…我…我也能…帮衬家里…您家…您家莫太…太犟了…”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耗尽了全身力气。

旁边几个“线上派”的年轻人立刻帮腔:

“就是啊婆婆!您家莫耽误吴昊前程!”

“新社区多好!干净卫生!扫码支付,几方便!”

“您家守个破煤炉子有么斯前途?要向前看!”

王婆子气得浑身哆嗦,指着吴昊:“你个冇得良心的东西!你姆妈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供你读书,你就这样逼她?那炉火是她的命根子!是汉正街的魂!”黑皮更是怒目圆睁,拳头捏得咯咯响,若非老吴死死拽住,几乎要冲上去。

廖小椒依旧沉默。她佝偻的背对着混乱的巷口,对着那堵无声下压、绿光森然的鼠墙,对着喋喋不休的刘总和儿子那懦弱的劝解。她枯瘦的手,死死攥着那根冰冷的火钳,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呈现出一种失去血色的青白,仿佛要将那铁棍捏碎。幽蓝的炉火被众人的身影遮挡,光线晦暗,只能勉强映亮她脚下那一小片湿漉漉的青石板。

刘总的话,吴昊的哀求,街坊的争吵,巷口电子屏上刺眼的画面,还有头顶那亿万老鼠发出的、令人牙酸的“沙沙”声……所有声音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变得模糊而遥远。她浑浊的铜勺眼里,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死寂。那死寂之下,是即将喷发的熔岩。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紧握火钳的手。冰冷的铁棍“哐当”一声掉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声音不大,却奇异地让周遭的喧嚣为之一滞。

然后,她动了。

那佝偻的身躯爆发出与年龄完全不符的迅猛。她枯树皮般的手,没有半分犹豫,猛地抓住那张油腻发黑的旧竹床边缘!那竹床用了不知多少年,竹片早已被岁月和油垢浸透,沉重异常。

“嗬——!”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从她喉咙深处迸出,如同受伤老兽的咆哮。枯瘦的手臂上,松弛的皮肤下,条条筋肉如钢丝般瞬间绷紧、贲起!全身的力量,连同那积压了一辈子的愤怒、屈辱、不甘和捍卫,在这一刻,山洪般轰然爆发!

“起——!”

廖小椒喉间迸出的嘶吼,如同绷断的钢弦,尖利地撕裂了巷子里粘稠的空气。那具枯瘦佝偻的身体里,爆发出令人心悸的蛮力!她双臂筋肉坟起如老树虬根,十指深深抠进油腻冰凉的竹床边缘,指节因巨力而扭曲变形。

“嘎吱——嘣!”

不堪重负的呻吟从竹床内部炸响!一根承重多年的老竹篾在狂暴的扭矩下,应声断裂!碎裂的竹刺猛地从床沿爆开,带着木屑和积年的黑亮油垢,如同暗器般飞溅!

竹床,这陪伴了利济巷几代街坊纳凉、过早、谈天的老物件,连同上面那几个尚未来得及收走的粗瓷碗碟(里面还残留着半碗糊掉的热干面、半杯冷透的蛋酒),在廖小椒那毁天灭地的掀扯之力下,彻底失去了平衡!

轰隆——哗啦啦——!

竹床连同上面的一切,化作一股裹挟着浓烈市井烟火气的风暴,猛地离地飞起!粗粝的竹片、沉重的床体、碎裂的瓷片、滚烫的面条、粘稠的芝麻酱、浑浊的蛋酒……所有的一切,混杂着油垢、尘土、汗水和积压了数十年的怨愤,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掼出,朝着近在咫尺的刘总和他身后那个举着平板的眼镜助理,劈头盖脸、山崩海啸般砸了过去!

“狗东西!想拆老娘的根?!”廖小椒的怒骂声,比那竹床碎裂的巨响更加狂暴,带着正宗汉腔的狠厉与嘶哑,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所有人心上,“汉正街的魂,在老子的炉子里燃着!在老子的锅气里飘着!在老街坊的舌头根子上记着!不在这堆钢筋水泥的棺材里!也不在你个狗嘴里吐出来的二维码里!”

碎裂的瓷片如刀锋般飞溅!滚烫油腻的热干面条和酱汁劈头盖脸!冰冷的蛋酒混着蛋花泼洒而出!刘总那张志得意满、精于算计的脸,瞬间被惊骇和难以置信的狼狈取代。他本能地抬起手臂格挡,藏蓝的昂贵西装袖口被飞溅的芝麻酱染上大片污浊油腻的黄褐色,一块锋利的碎瓷片擦着他额角飞过,留下一道火辣辣的血痕!眼镜助理更是首当其冲,平板电脑的屏幕被飞来的粗瓷碗底砸个正着,“咔嚓”一声脆响,屏幕瞬间蛛网密布,黑了下去,溅起的蛋酒混合物糊了他一脸,金丝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狼狈不堪。

“滚——!!!”廖小椒的咆哮如同炸雷,在弥漫的油烟、酱香、酒气和飞溅的狼藉中滚滚回荡。她枯瘦的身躯剧烈起伏,铜勺般的眼睛死死瞪着狼狈躲闪的刘总,燃烧着焚尽一切的怒火。

死胡同深处,那源自地底深处、如同远古巨兽苏醒的深沉嗡鸣,穿透厚厚的土层和冰冷的冻土,在狭窄的空间里轰然回荡。这声音并非作用于耳膜,而是直接撼动骨髓,碾轧灵魂!

嗡——!

铁砣连滚带爬的肥硕身躯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后背!他正手脚并用地爬向鼠群被冰矛炸开的溃散缺口,那沉重的嗡鸣灌入他早已被恐惧填满的脑海,瞬间引发山崩海啸。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双手死死抱住头颅,粘稠的鼻血混着眼泪鼻涕狂涌而出!巨大的恐惧彻底吞噬了他,肥硕的身体筛糠般抖动着,裤裆处迅速洇开一片湿热腥臊的深色痕迹。

嗡鸣扫过之处,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潮湿冰冷的青苔地面,那层被锦盒寒气冻结的惨白冰霜,如同被投入烧红烙铁的薄冰,发出密集刺耳的“噼啪”爆裂声!无数细密的裂纹瞬间布满冰面!

嗡鸣余波如同实质的巨浪,狠狠撞向筒子楼底部那堵依旧在缓慢下压、蠕动粘稠的惨绿鼠墙!

噗——嗤嗤嗤!

如同烧红的铁块投入滚油!那亿万只冰冷怨毒的绿眼睛组成的粘稠光幕,在无形的声波冲击下,骤然剧烈沸腾、扭曲!被声波扫过的边缘区域,无数只老鼠如同被投入沸水,发出尖锐到撕裂耳膜的惨烈嘶鸣!它们疯狂地互相撕咬、践踏、翻滚!粘稠的鼠毯表面,瞬间鼓起无数个剧烈翻滚的“脓包”,惨绿的光晕疯狂闪烁,混乱不堪!

整个庞大的、带着死亡意志下压的鼠群结构,被这来自地底的、突如其来的干扰,硬生生地阻滞了一瞬!那低沉磅礴、催人欲死的“沙沙”声,第一次出现了混乱的杂音和短暂的减弱!

利济巷口,那深沉的、源自地脉的嗡鸣,如同无形的冲击波,贴着湿冷的青石板地面,席卷而过!

嗡——!

所有争吵、叫骂、直播的嘶吼,在这撼动灵魂的低沉声响面前,瞬间被掐断了喉咙!人群如同被集体施了定身法,脸上狂热的、惊恐的、算计的表情瞬间凝固,只剩下茫然和源自本能的、无法言喻的巨大心悸。几个举着手机的年轻人手一抖,昂贵的设备“啪嗒”掉在湿滑的石板上。

“地…地在震?”有人牙齿打颤,声音带着哭腔。

“么…么斯声音?像…像地府里打鼓…”王婆子脸色煞白,死死抓住旁边黑皮的胳膊。

刘总正狼狈地擦拭着额角血迹和西服上的污渍,这突如其来的嗡鸣和脚下青石板传来的清晰震感,让他脸上的肌肉猛地一抽,精心维持的从容彻底崩裂,眼底第一次掠过一丝无法掌控的惊疑。

嗡鸣的余波如同投入池塘的石子,在巷子里激荡。更为诡异的一幕,在所有人眼皮底下发生了!

巷子深处,靠近筒子楼那片被惨绿鼠光映照的区域,湿漉漉的青石板缝隙间,毫无征兆地,开始渗出一种粘稠的、闪烁着幽暗金属光泽的液体!那液体并非水渍的透明,而是呈现出一种极其怪异的、介于深绿与暗褐之间的浑浊色泽,如同陈年青铜器上剥落的铜绿锈迹,被雨水浸泡后流淌出来的脓汁!

咕嘟…咕嘟…

细微而令人头皮发麻的冒泡声,在死寂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清晰。粘稠的铜绿色液体从无数石板缝隙中汩汩涌出,带着一种浓烈的、类似金属锈蚀混合着土腥的怪异气味,迅速在低洼处汇聚。这些液体在流动中,彼此碰撞、融合,在坑洼的石板地面上,形成一片片粘稠、反光、不断蠕动扩大的诡异“水泊”。水泊表面,倒映着筒子楼墙壁上那巨大扭曲的惨绿“拆”字,更倒映着巷口人群惊骇欲绝的脸,光影扭曲,如同地狱的油彩画。

巷口,粘稠的铜绿色“汁液”仍在不断从青石板缝隙中汩汩渗出,怪异的金属锈腥味混合着土腥气,在空气中弥漫,令人作呕。那片被廖小椒掀翻竹床造成的狼藉现场,碎裂的竹片、粗瓷残渣、糊掉的热干面条、泼溅的芝麻酱和蛋酒混合物,与这新渗出的诡异铜绿汁液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片色彩浑浊、气味冲鼻的泥泞沼泽。

在这片令人触目惊心的混乱中心,靠近那张被暴力掀翻、竹篾断裂的旧竹床残骸旁,一小汪新汇聚的铜绿色“水泊”正在形成。水面粘稠,几乎不起波澜,像一块凝固的、肮脏的青铜镜。

水面之下,浑浊的铜绿汁液中,有暗影在无声地流动、凝聚。

忽然,水泊边缘,几滴浑浊的铜绿色液体,如同拥有生命般,极其缓慢而诡异地向上“拱”起,脱离水面,形成几颗颤巍巍的、绿豆大小的“液珠”。这几颗“液珠”并未坠落,而是在一种无形力量的牵引下,极其缓慢地移动、拉伸,彼此靠近、连接……

在水面那粘稠的倒影里,筒子楼墙壁上惨绿的“拆”字扭曲晃动着。而在这倒影的边缘,在那片浑浊的铜绿色泽中,一个由几颗诡异“液珠”勾勒出的、更为古老、繁复、带着尖锐棱角的轮廓——一个巨大的篆体字——“商”,正如同沉睡千年后浮出水面的青铜铭文,在粘稠的汁液中,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显露出它沉重而狰狞的一角!

这“商”字倒影的边缘,恰好与旁边一滩泼溅开来的、浓稠油腻的深褐色芝麻酱汁,无声地触碰、交融在了一起。

协和医院地下,强光灯惨白的光线下,气氛已降至冰点。厚重的铅屏蔽门上,覆盖的惨白冰霜面积又扩大了一圈,细微的“噼啪”冻结声如同恶鬼的咀嚼,持续不断地折磨着所有人的神经。门上那几个由凝结水珠构成的二维码图案,线条边缘的冰晶愈发粗壮锐利,在灯光下闪烁着幽冷的寒芒。

主监控屏幕上,医院外围停车场那辆消毒车内,副驾驶座位上那台关机的手持监测仪,屏幕表面的霜花二维码已彻底成型。线条清晰、锐利,如同用冰刀在玻璃上蚀刻而出,散发着不祥的幽光。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霜花图案的边缘,正不断向外蔓延出新的、细微的冰晶丝线,如同活物的触须,试图爬向旁边的座椅织物和金属部件。

“报告…霜花二维码…仍在…‘生长’…有向车体其他部位蔓延的迹象…”技术员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绝望的麻木。

陈干部和马科长站在防弹玻璃后,脸色灰败如死人。辐射监测仪上,代表铅门内侧辐射强度的猩红数字,依旧在疯狂跳动,不断刷新着令人胆寒的峰值。铅屏蔽门内壁靠近铁盒的区域,金属表面凝结的冰霜越来越厚,细微的金属变形声如同垂死者的呻吟,不断传来。

“它在…改造环境…低温…高辐射…适应它…传播它…”陈干部喃喃自语,镜片后的双眼布满蛛网般的血丝,声音如同梦呓,“铅…挡不住…它要…出来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这绝望的低语,隔离区内,悬浮在半空中的铁盒,那不断搏动的猩红能量波形骤然变得急促!盒体表面,那些古老繁复的纹路缝隙间,惨白色的寒气如同失控的蒸汽,疯狂喷涌!盒体上方,那个由寒气凝结而成的二维码图案,光芒猛地炽亮起来!构成二维码线条的寒气,不再仅仅是静止的冰晶,而是开始剧烈地扭曲、波动!

嗡——!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尖锐、都要刺耳的蜂鸣,毫无征兆地从隔离区内部爆发!这声音带着一种撕裂金属的高频震荡,狠狠穿透了厚重的防弹玻璃和铅层!

“啊——!”监控室内,所有工作人员同时爆发出痛苦的惨叫,双手死死捂住耳朵!主控台上,几块关键的液晶显示屏表面,“噼啪”几声脆响,瞬间爬满了蛛网般的裂痕,画面疯狂闪烁后,彻底熄灭!刺鼻的焦糊味弥漫开来。

“磁场畸变…穿透了!设备…过载损毁!”马科长嘶声惨叫,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他惊恐地看到,防弹玻璃内侧表面,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一层薄薄的、带着金属光泽的灰白色霜花!霜花之下,玻璃内部似乎正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应力扭曲声!

利济巷深处,那源自地脉、如同远古巨兽叹息的嗡鸣余波,终于缓缓消散。但巷子里死一般的寂静并未被打破,反而更加沉重粘稠,如同凝固的沥青,压得人喘不过气。只有筒子楼方向,那亿万老鼠发出的低沉“沙沙”声,在经历了短暂的混乱后,似乎重新凝聚起某种更阴冷、更粘稠的意志,再次如沉重的磨盘,缓慢而执着地碾压下来。

巷口人群脸上的惊骇尚未褪去,目光呆滞地看着地上那片仍在缓慢扩大的铜绿色“沼泽”,看着那浑浊汁液中若隐若现的古老“商”字倒影,看着它与泼溅的芝麻酱汁交融扭曲的诡异景象。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恐惧、茫然和末世感的寒意,顺着每个人的脊椎爬升。

刘总额角的伤口还在渗着血丝,昂贵的西装上沾满了油污酱汁,一片狼藉。他死死盯着地上那片粘稠的铜绿色汁液,看着那个在水中扭曲的“商”字,又猛地抬头看向筒子楼墙壁上那个巨大惨绿的“拆”字,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着。惊疑、愤怒、还有一丝被冒犯的暴戾,在他眼底疯狂交织。他精心策划的局面,竟被一个疯婆子和这莫名其妙的地底震动搅得天翻地覆!

他猛地推开试图帮他擦拭的助理,一步踏前,皮鞋狠狠踩进那片混合着油污和铜绿汁液的泥泞里,溅起恶臭的污点。他指着廖小椒,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某种失控的疯狂而尖利扭曲,再无半分伪装的沉稳:

“老不死的疯婆子!给脸不要脸!”他唾沫横飞,玉扳指在剧烈颤抖的手指上晃动,“天要拆!地要拆!耗子精都要拆!你算个么斯东西?!掀桌子?老子看你是活腻了!”他猛地一挥手,对着身后几个同样狼狈不堪、脸色铁青的随从嘶吼:

“给老子拆!现在!立刻!把这破炉子!把这耗子窝!给老子砸了!铲平!一块砖头都不准留!我看哪个敢拦?!哪个敢不服啄?!”

他血红的眼睛扫过脸色煞白的老街坊们,扫过呆若木鸡的警察和防疫队员,最后如同毒蛇般死死缠住廖小椒枯槁的身影,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

“老子今天,就要在这汉正街!立!规!矩!”

他身后的眼镜助理已从最初的狼狈中恢复,迅速从公文包里掏出一部崭新的手机,屏幕亮起,摄像头再次对准了风暴的中心——廖小椒,以及她身后那簇在巨大鼠影笼罩下,依旧倔强燃烧着幽蓝火苗的煤炉。手指悬在屏幕上,只待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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