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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一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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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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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紫袍》连载

第四十章 养心殿

(1)

盛住家大公子,内务府营造司六品郎中吉元带工匠整修养心殿内外。活计接近尾声,工匠们——天下最顶尖的手工大师,在西暖阁敲榫头。吉元站正殿门口瞪着大眼观瞻。

明殿正中的雕龙混金藻井,正殿北面蓝色绒布盖着书架,地平上铺设了明黄色花纹绒毯,世宗宪皇帝御笔“中正仁和”匾额,红木宝座、楠木御桌,宝座屏风上“保泰常钦若,调元益懋哉”对联,一对碧玉兽炉,一对碧玉雕龙香亭,高六寸五分深三寸一分的夔纹兽面青铜散氏盘……吉元从第一天起就用心记,殿里一檩一木一书一画都熟透了。

东暖阁有康熙爷圣训:“天下之治乱休咎皆系于人主之一身一心。政令之设必当远虑深谋,以防后悔。周详筹度,计及久长,不可为近名邀利之举,不可用一己偏执之见。采群言以广益,合众志以成城,始为无偏无党之道。孝者,百行之源,不孝之人断不可用;义者,万事之本,不义之事必不可为。孝以立身,义以制事,无是二者,虽君臣父子不能保也。”

世宗宪皇帝圣训:“敬天法祖,勤政亲贤,爱民择吏,除暴安良。勿过宽柔,勿过严猛。同气至亲,实为一体。诚心友爱,休戚相关。时闻正言,日行正事。勿为小人所诱,勿为邪说所惑。祖宗所遗之宗室宜亲,国家所用之贤良宜保。自然和气致祥,绵宗社万年之庆。”

西暖阁东墙上是高宗纯皇帝御制养心殿铭:“人心惟危,在闲其邪。道心惟微,在培其芽。其闲其培,皆所为养……顾名思义。作此铭辞,永训后世。”

吉元使出吃奶的力气,将三朝圣训背熟——“越来越难记,特别是先帝爷的圣训。难怪听人说,科考卷子越来越生僻。”等看到纯皇帝采集经书里成语成句连缀琢成养心殿四箴——“敬天,法祖,勤政,亲贤”论:“皇矣上帝,鉴观四方……明明我祖,既受帝祉。我来自东……惟一德一心,欲至于万年。”字黑亮光大,他眼里暗淡浑浊,心思漫无涯际,要命都记不住。

听鄂啰理讲全是四书五经里的句子——“哪位贡士引用了,得中容易的很啊!”,他想。监工期间偷着抄录下来。内城贡院街一处新得的住所租给了士子,于是将《养心殿四箴》卖给他们,一张五十两——赠送三朝圣训。

“周详筹度,计及长久。”吉元背诵一句说,“你们想,但凡卷子里有这些语句——阅卷大臣背得烂熟,就和他们通了心气。诸位前程锦绣,有什么可说的呢?还犹豫吗?”

但凡在贡院街租住的都不缺这点银子,一群草包被唬住,心甘情愿又被他坑了一笔。

“吉大哥。”身后有人喊。

吉元转过身。脸上皱纹细密,崭新蓝布袍褂盖不住的尿骚味,鄂啰理老公儿笑眯眯地:“是时候出内右门了。”

养心殿照例修缮,以备十月间皇上住进来。呼什图进大内擅拿宁寿宫烫样,总管太监萧得禄罚一年钱粮,又为乾清宫侍奉十公主不周挨了板子,这阵子一蹶不振。鄂啰理越过萧得禄直接找到盛大臣,盛住交他同吉元办这件差事。

“哟!鄂总管!”

吉元龇出门牙,呵下腰笑着答应。

殿里剩不少楠木边角料,连同替换下的旧物全归了鄂公公。他问道:“修完一张描金楠木漆桌,大致就好,要午后再进来吗?”

“剩下的我们殿里自己干。皇上今儿要进来呢。”同盛住早有商量,他没打算告诉吉元。

“嗻!”吉元痛快答应。

似乎不该降低身份,他是内务府郎官呀!又改口:“那好,鄂总管,您老午后到值房领银子吧。”歪着头想了想又来一句:“等完工了我禀告我阿玛,他来验收?”

鄂啰理笑着答应。属下五名四两月银的七八品首领太监,五十名二两、四两月银小太监都等这点补贴呢,报了数——五百两。

吉元心里咯噔一下,水过地皮湿,老公刮银子眉头都不皱。反正银子出在内务府,他满口答应。

鄂啰理本来预备他还价的,心里一阵狂喜。

送吉元出内右门集合养心殿、吉祥门众太监,鄂公公站门口下令:“各人身上拾掇利落,抱厦铜炉点香,各殿各所洒扫干净,万岁爷午后在这召见大臣。”

养心殿几个月空闲,大小太监心里冷落无依。听见主子驾临,往日威严繁忙景象顿时浮现,激动又高兴,立刻忙碌起来。

(2)

嘉庆密旨给勒保:必须将渠魁党恶尽数剿除,使匪徒知所儆惧,不得轻易招降教匪首领,以免留下祸患。

徐天德、樊人杰、卜三聘、张子聪等多股教匪被朝廷三路大兵赶到川东北开县、东乡边境,深山连月多雨,官兵追得辛苦万分,许多马匹跌落悬崖,士兵缺粮少鞋。勒保驻扎达州,传令额勒登保、德楞泰:剿灭一股减少一股,不拘泥专剿哪一路。供应了一万多双军鞋,又协调陕甘、湖广总督调四百马匹补充索伦兵和吉林兵。回奏说圣明烛照,臣自办军务以来本来重剿不重抚,断不会意存招降,草率了事。嘉庆这才放心。

漕运总督富纲贪婪索贿数万两银子,指使家人偷盗廷寄尤其严重,判绞监候秋后处决。行贿的卫所守备、领运千总、储粮道也尽数查处——三百两以上的发往军台效力,其余七十七名部议革职留任。

新任漕运总督蒋兆奎由朱珪举荐。三年前在山西巡抚任上请假归乡养病,嘉庆素闻他为官清廉才能卓著,况且帝师举荐,立即降旨起用。

各省督抚任命提上日程。天下总督以下知府以上名单挂在养心殿西暖阁门上,殿试前十名考卷也要在此批阅。于是朱珪陪驾,嘉庆驾临养心殿并召见王杰大学士。

大小太监衣裳崭新,按部就班跪接圣驾。

进来养心门,两尊铜鼎炉青烟袅袅,汉白玉石,红木柱,黄琉璃瓦沐浴在阳光里格外晃眼。几个月前这里还是积雪铺盖,阴沉萧索,人头攒动。嘉庆蓦然感到一阵陌生。伸出手,洁白干净,手背上青筋绽露,将手背在身后,步子缓慢有力地迈进正殿。白袍褂像罩了一层光晕,他的身影陡然高大,养心殿立时焕发了神圣威严。

瞅一眼“中正仁和”匾额,嘉庆没去坐宝座而是转身进了西暖阁勤政亲贤殿。

世宗宪皇帝御笔“惟以一人治天下,岂为天下奉一人”“勤政亲贤”挂在北墙上。鄂啰理为朱珪拿来坐垫。

嘉庆吩咐:“派殿上太监抬二人抬去景运门,迎接王阁老。”

“阮元升任巡抚,陛辞回了浙江。”恩科取士规模空前,他极为满意,又说,“先帝曾称赞阮元明白老实。福建洋面的海盗扰及江浙,朕要他和这次取士一样发现人才,训练水师消弭匪患。”

“当年朝廷翰詹大考,高宗纯皇帝说,没想到八旬以外再得一人,亲自擢拔他一等一名。”

朱珪摸着胡须频频点头,“阮伯元学问淹通,取士并重经史时务,是明白通达之人。”

“前几天召见成亲王,说写了一副对联贺朱师傅新居——老师没看出吗?”嘉庆嗯了一声,咧开嘴笑,眼里孩子般天真,“‘农事三时宝勤苦,慰心多稼到秋成。’是朕的诗句,他抄了去。”

朱珪的笑容僵住了,仿佛自认为背熟的功课,老师突然提问才发现忘得精光,顿时坐立不安起来。

“哈哈!朱师傅不必介怀。”想起上书房师傅提问通鉴时自己惴惴不安的窘态,嘉庆大笑。笑了一阵才说:“早年朕在圆明园多稼轩所作,没传出去,难为成亲王还记得。”

——“朕很不以为然,他事先不该瞒着老师。”

觉得不该捉弄忠厚恭谨的帝师,国家所用之贤良宜保,他温暖有加又安慰:“殿试取的庶吉士由朱师傅同那绎堂教授。朕写了一副‘七十三人群雅萃,储材应润百围松。’赐予老师。”

朱珪脸上羞赧心里感动,赶忙谢恩。

“再有,朱师傅先接任户部三库差事。成亲王上奏辞领军机王、领户部,朕没有同意。他和那彦成办的核销一切还都妥帖。等胡齐仑案审结,核销章程施行起来——”想到不该同臣子说成亲王职事安排,他止住转而问阿林保官声如何。

刚从惶恐中缓过神,皇上又给出一道难题。公务上,阿林保算守职能事,要论结交和珅、苏凌阿、富纲,自己并无实证,况且为太上皇进贡,满洲大员没一个不殚精竭虑的。

朱珪沉吟半晌:“臣与阿大人并无私交。去年九月间,睢州段黄河大堤南岸漫水,皖北亳州、蒙城十几州县受灾。臣奉旨查勘赈济灾民,阿大人负责调拨粮米款项,诸事协调相宜。托皇上洪福,灾民不致流离失所。”

“前番内务府派出去的盐茶道,税关,织造——进贡,是他们的专差。”朱珪有所保留,一层太上皇的窗户纸搁在君臣中间,嘉庆不想捅破,接着说:“阿林保随苏凌阿两江办差时忠心谨慎,经手而不自肥——成亲王也这样说,朕看他操守还好。”

“圣明无过皇上。皇上洞幽烛微,惩前毖后,想必阿林保等人必会洗心涤虑,忠心为朝廷当差。”

有正气压制这等满洲官员,或许不致荼毒百姓,如今又攀上了成亲王……朱珪心里担忧,默默点头称是。

嘉庆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帝师的犹豫隐忧全看在眼里。内务府出身的,勤于职守便能过关,拿老师的标准衡量汉员则可,对他们而言未免求全责备。

鄂啰理禀报:“王阁老来了。”

两名小太监搀扶,王杰一手拄着玉鸠杖,三步一挪慢腾腾进了养心殿。

(3)

“春季生发,也是病痛厉害的时候,卿要好生休养。”嘉庆关心王杰身体,君臣坐下先问腿病,又问太医院送的虎骨膏人参是否服用。

“前番爱卿请归林下,朕没有准奏。一则朝廷离不开你,朕也舍不得你。‘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普通人家这样,朝廷何尝不是如此!再者,你家乡气候不利调养,医术也不比京里。卿安心在朕身边调治。”

眼里话里洋溢着温暖,帝王柔情几乎将冰冷的宫殿融化,殿脊上飞龙垂首仙兽低头。王杰顿时红了眼眶。

嘉庆看看朱珪又心疼不已:“朱师傅为朝廷多年劳苦,亦是同理。”

两位老臣心里像刚烙完饼的铁鏊,暖得发烫,趴地上叩谢皇上眷顾恩情。坐榻前头一派春光和煦。

“新任命的湖广、两江、陕甘、闽浙总督和各省巡抚不日下发明旨。”嘉庆站起身看着天下督抚名单。“宜绵”“景安”“富纲”的名签抽了去,“秦承恩”却赫然在列。养心殿久未开启太监不全知道朝廷人事变动。太监不知国事,他心里欣慰,然而叫来鄂啰理——去慎刑司领四十板子。

鄂啰理脑袋懵了,失张失智地几乎趴着退出去。看他拖着花白辫子,嘉庆忽又不忍心,想到是伺候先帝的老太监,叫回来说,权且寄着,再有错加倍责罚。

“朕亲政之初,庆桂上折子请罢新疆贡玉,说叶尔羌采掘运送大玉艰难,成千上万回众长途跋涉,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朕立时下旨,叫他们接到圣旨大玉运到哪里,就扔在当地,并赏回众银两妥善遣返归家。”

嘉庆转身坐回榻上,冲两位老臣接着说:“日前庆桂又奏请驰开私卖玉器禁令。向来叶尔羌、和田等地出产的玉石准许民间售卖。后来高朴串通商贩采买玉石,朝廷才禁止民间交易。查阅卷宗,高朴案拖累人数众多,朕心恻然。”

他要内阁发出旨意:“以后贩卖新疆玉石,无论玉石是否成器一概免罪,准许回众自由交易。从前办过贩玉案内各犯,准刑部核准释放。”

高宗纯皇帝爱玉成痴,高朴任叶尔羌办事大臣时奏请开采密尔岱山,奴役三千回众采矿,后来他盗卖官玉被纯皇帝处死。虽然事过二十余年,经皇上提醒,王杰、朱珪立时想起这件乾隆朝大案。高朴之后和珅主管新疆采玉,玉石源源不断运进京城,直到太上皇宾天还有在路上的千斤大玉。知道当今皇上崇尚节俭,两人一边称颂一边领旨。

“庆桂历任库伦办事大臣、伊犁参赞、塔尔巴哈台参赞大臣、乌里雅苏台将军,在新疆多年,深知回众生活苦难。先帝爷还曾称赞,‘尹继善之子能如此,又得一能事大臣。’”

“庆树斋后来又任吉林将军、福州将军、黑龙江将军,出兵廓尔喀经办粮饷,查办两淮婪索侵蚀盐课案,勘察河工……为国劬劳不已。”

皇上有意任命兵部满尚书庆桂领军机大臣,王杰朱珪交口称赞。庆树斋首先奏免玉贡,不为先帝避讳,开朝廷节俭风尚先河,二人心里也钦佩。

(4)

“尹壮图进京了,上条陈请清查各省陋规。照乾隆三十年陋规定为成式,其余所有续派续增的悉数裁革。”

嘉庆抽出一份奏折递给王杰,坐榻上起身来回走着:“积习相沿,由来已久,次第整顿则可。果然像尹壮图说的一概革除——朝廷发了明旨,州县公务一时缺钱必会设法病民,巧取无度,其中弊端更胜过陋规。”

“州县征收地丁赋税,火耗外略有银两平余,市集征税正额交官以后别有剩存,盐商、当铺和富裕商户借助地方官势力以示弹压,年节送些规礼,再者通都大邑差事多,舟车民夫、骡马靠民间资助都属常理。积习相沿,由来已久,次第整顿则可。”

朱珪先看了条陈,同皇上一样,他的意思也是“次第整顿”。朝廷祖制“盛世滋丁,永不加赋”,将陋规明白列出来有损皇上名声,不仅如此,久在外任,深知道帝国的胥吏爪牙势态,州县衙门差役如同蚂蟥,朝廷但凡发布一项政令,百姓未见好处先受其害;不敢想尽数改弦更张,民间又将乱成什么样。

“现成的例子,有人条奏贵州学政收取红案银。”

嘉庆背对他们面向偏殿抱厦。庭院里地面白得晃眼,树冠油绿斑驳,猛想起站在树下等候先帝召见,而此刻,将来,永远,自己都是这间宫殿的主人了,神圣和自信涌上来,心神恍惚一下立刻像磐石一样安稳。他认为尹壮图徒增烦扰决,意不将奏折交部议。洪亮吉任贵州学政时发明“红案银”,他也以为多事,借这件事说出来。

“各省考试早有‘棚规’。据说洪亮吉此举为减轻考生负担。革除棚规,在他而言不啻做了一件好事。可继任者不仅将红案银提高数倍。再过几年——红案银怎么来的,谁还知道?别省再收红案银怎么办?各省又都有棚规,贵州能就此绝迹吗?”回身看一眼帝师说道:“所以,在治人,而不在治法。”

“洪稚存书生意气,少收棚规即可,又多此一举。”朱珪心里“咯噔”一下,不安地说,“自古兴一利况且必有一弊,他在弊端里改旧布新,徒增烦扰,所见者小。”

嘉庆点头同意,端起炕几上茶水喝,放下茶碗又说:“洪——贵州红案银,朕交军机处问话。朕并非追究此事,就事论事而已。”

王杰看着条陈一边听皇上朱珪对话。

楠木雕花窗格里是“三希堂”精舍,书圣《快雪时晴帖》、王献之的《中秋帖》和王珣《伯远帖》,先帝视为“希世之珍”,收藏其中。

窗格关着,想起西墙的《人物观花图》,图画上窗格地面完全和精舍里一样,猛然看去像多出来一间房子。乾隆三十年由西洋画师郎世宁、金廷标合作画成。那时的先帝举手投足之间云雷激荡,朝廷风行草偃……抬头看一眼正喝茶的皇上,体态端正厚实,白素缎长袍使身上罩了一层光晕,将盖碗合好分寸才仔细抿一口茶水。又看帝师朱珪正襟危坐,低着头,脸色因为受窘微微泛红。

“近大远小。”师徒二人的看法何其像西墙上那幅图,心里叹息。低头盯着满眼的端正小楷,他突然想起家乡韩城。

黄河岸边点缀着白色,天地间无比空阔。阳光,河水昏黄,村落里升起炊烟。点点白色逐渐成片,小羊倌儿赶羊群回村。羊群叫声,腥膻味,青草香像波浪一样涌来,和柴禾燃烧的香气混杂着。小羊倌心急地甩出鞭花,清脆响亮,阳光被打散消逝,羊群被打进了围栏。天幕上闪着几颗星星,村落里灯光亮起来,夹杂着一两声狗吠,天地间又安静了。

“阁老。”耳边听有人叫。王杰回过神见皇上脸上含笑,“阁老,你以为尹壮图条陈如何?”

“呃!皇上。”王杰脸通红,不安地告罪。

从内心说,他渴望彻查部院衙门和外省的陋规,可看尹壮图的条陈办法实在行不通。将折子合上说:“核定地方州县陋规,两千两以下毋庸论,两千两以上至数万的留一半办公,其余分别帮助补贴穷苦、要冲地方。这一条,臣以为不可。朝廷如果明旨下发,底下州县索取陋规会名正言顺,流弊无穷。老臣以为逐项整顿裁撤,用人得当才是重点。”

他说得轻描淡写。嘉庆点头同意。王阁老精神不济,而他本意也不想把条陈交部院大臣讨论。

“至于尹楚珍说的,派选廉洁重臣到各省同督抚一道清查,询问当地绅士父老——廉洁重臣,一时难以派选。”

想起刚处置了的和珅、苏凌阿、福长安、富纲,还有未宣旨的宜绵、惠龄、景安、秦承恩、福宁,已经去世还未追罪论处的毕沅——哪个不是朝廷重臣!心里一阵厌烦。嘉庆皱着眉头又说:“倘若用非得人,权势过盛,贻害朝廷更甚!这一条更不可取。”

他心里冷笑——当年皇阿玛再三降旨追问,尹壮图为何自认狂谬?召他进京本想树立敢于进谏的典型,相比抑郁而死的曹剑亭,此人也算不上纯诤臣子。君王惠济四海恩泽天下,可高贵灵魂的背后——内心连针尖一般大的宽容都容不下。

他扬起脸向王杰传口谕:“尹壮图折子里说高堂年逾八十,云南离京城遥远想回籍奉养老母。朕准了。后头还有旨意恩赏。他从前任内阁学士,阁老代朕见他一面。”

又冲朱珪、王杰说:“蒋兆奎已经赶往淮安赴任,整顿陋规从漕务开始。”二人谢恩领旨。

鄂啰理扶起王杰。嘉庆微笑着嘱咐他养足精神,还要担任今科殿试读卷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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