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得煤建厂大门之后左手,即靠南侧是安保、劳资、厂办、党办、工会、财务等科室,这是一个从东到西的狭长的办公区,隔上一段距离便有一座朗阔无门的隔断,有意无意间将这个狭长的办公区分隔成了四五个狭长了院子。那在最里面的院子是与星火车站联系的二分厂,又名储运科,从山西或是别的什么地方调来的运煤火车皮,就是通过他们安排进入厂区的。在狭长办公区北面的位置,有两条五六个足球场大小的卸煤铁路线,像是骑在火车车厢上面的巨大的卸煤机,就那么高高傲然地立在那里,即便无风时节,在卸煤机运转工作的时候,煤建厂的办公区都会关严窗户,那大家伙扬起的煤灰会向四处飘散,如果开着窗户,哪怕是开了一道窗户缝儿,用不了一会儿,办公桌上便着了一层黑渍,爱干净的团委书记赵悦文,工会干事杨兰,常常会向人展示他们擦桌子之后,洗投抹布的黑水,至少要擦上两次之后,那水的颜色才会淡下去。
煤建厂隶属于市煤建总公司,人们常说,“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其中的“柴”便是这煤。那时京城内外有多少个油盐店、副食店、粮油店,大约没有人统计过,但京城的东城、朝阳有多少个煤铺子,那几乎大都在这个京城煤建厂的掌握之中,因为他们加工的京城百姓常用的蜂窝煤的原材料,就差不多全是由这里运出去的。煤建厂有自己的配煤线,那是属于三分厂所辖的机煤车间的主要工作,长长的传送带,将黄土与油黑的弄成碎末的煤进行配比混合,之后送入圆柱形的储煤仓,最后再由传送带装入拉运卡车的车厢,之后便运往城内外的煤铺子。
在一次谢军等新入职应届毕业的学生参加的煤建厂的业务员培训班上,厂长霍春杰不无自豪地介绍道,“上一年,我们厂销售了百二十万吨煤,而今年,我们的目标是百三十万吨!我们满足了东城、朝阳等地几百万人口的煤火用度问题!”
那时燃气尚未普及,京城的普通百姓大都用上了液化石油气,但燃煤炉还是被广泛使用的,尤其是那些居住于平房大杂院或是简易楼房中的居民,平时烧水做饭不说,那冬季取暖是万万离不开燃煤炉和煤炭的,是以城区内隐藏着了煤铺子有多少,那京城煤建厂是有统计的。煤炭既是京城百姓的生活必需品,以此,市煤建总公司在市府中有着不容忽视的地位。
厂长霍春杰大约四十岁左右年纪,接近一米八的身高,在谢军看来,他有点像三叔明仁,只是眼前这位厂长,因为戴了一副金丝边眼镜的缘故,更见出儒雅。霍厂长到这个厂时间不长,但却有着很好的口碑,他的“座驾”是一辆蓝色的普通桑塔纳,直到他离开京城煤建厂调到总公司工作的两年时间里,都一直是那辆车。实际上,那个年代对于领导配置车辆尚无明文规定,对于这样一个满足几百万人年销售量达百二三十万吨的京城煤建厂的厂长而言,坐一辆略微豪华些的日系或欧系车,大致也不会引起多大议论,而这位不到四十岁的自称仍归属于青年之列的厂长,却始终坐着那辆貌不惊人的普通桑塔纳,于是他的低调像他的简朴、儒雅和谦逊一样,令这个厂的职工们肃然起敬。
“现在,对于‘青年’的界定大致是20—35岁,而国际上的界定大致是20—40岁之间,因此,我大致还算个青年人!”厂长霍春杰继续说道,“我和你们一样,都得不断学习,学习现代的管理和营销。你们常常被称之为销售员、业务员,你们的岗位也被称为‘销售’,但我觉得,这个岗位应该被称之为‘营销员’。销售是单纯地把东西卖出去,营销就不一样了,它不是也不应该是单纯地卖东西,营销,更多强调的是一种关系,一种你们与客户的关系,一种通过你们建立起的煤建厂与客户间形成的一种关系。煤建厂、营销员、客户三者就不单单了一种简单的供应与需求的关系。
市场经济使得产品供应多元化,我们的企业,现在已经开始面临这种问题,这一点,你们恐怕比我清楚。看看你们掌握的客户,是不是有不再或者有一段时间不再从咱们厂采购(煤炭)的,这就需要你们,我们的‘营销员’,来分析原因,是我们的产品质量问题,还是我们的服务问题,抑或是价格问题;他们不买咱们的(煤炭)了,那他们去买谁的了。所以,营销员不同于销售员的意思,就是你们不是在单纯的卖东西,你们心里得有经营和服务的思想。
“国家要实行全面的市场经济了,煤炭市场也即将放开,到时候,我们不再是一家独大,客户可以有多种进货选择,在这样一种情况下,我们的销量还要增加,那就要靠咱们在座的诸位,唯有我们共同努力,方能实现我们今年订下的销量突破百三十万吨的目标……”
风度翩翩的自称仍为青年的霍厂长的一番言语,让在座的营销员们大受鼓舞,而当时作为听众的新分配到厂里的包括谢军在内的几个学生,也是心潮澎湃,谢军心中不自觉地看到了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