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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车间的最后一天。车间前面的方形小广场上排了数辆的拉煤球的卡车，白天司机都爱拉煤球，常常会碰到要求直接拉到指定地点的买主，运费就如同消费一样进了司机的腰包；另外有一些专门自己驾车前来买煤球的，所以排队的车辆显得很是拥挤。
“让你拉料你就拉料，你少给我废话。你们头儿跟你说拉球你就拉球呀。我告诉你，到这儿来就得听我的！”李卫直着脖子背着手向一辆卡车司机嚷道。那是厂里租用的外单位拉煤车辆，是按吨公里付钱的。那司机说的确也不错，他们的车就只管拉球，不管拉蜂料。只听李卫继续嚷道，“你眼睛长哪儿去了？你没看见吗？这儿都压了多少车了？噢，都拉球，料怎么办？你在这儿耽误不耽误时间我管不着，你也甭给我说这些，下趟你不拉料，球就不给你装。你不信是吗？好啊，你不信咱就试试。我还告诉你，这儿不缺你这一辆车！你可以不来，你只要来，到了咱这儿，就得听我的！我说装球就装球，我说拉料就拉料，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你以为这是你们加呢，这儿是煤建车间！
“好了，你甭给我说了，在你们单位你听你们头儿的；在这儿，就得听我的。下趟起我给你数着，你自己也数着，什么时候拉够三车料，再开过来拉球，要不然，你可以走，但是拉球不行！
“我可是也不是针对着你！谁叫你赶上了呢。都不拉料，我们还出不出活儿了，嗯？”
李卫始终背着双手，梗着脖子朝着那个司机嚷话，口中没有一句的污言秽语，那种气势由不得谁看了都会以为他沾着理。车间里有几位粗话连篇、秽语连珠者，两句话说得他不爱听即拔拳相向者的所谓“血性汉子”也是有的；但像李卫这样能够正气凛然，可以不说一个脏字就能撼动对方的，恐怕就只有李卫一个。最终那个被他盯住的司机，虽不情愿，却不得不屈从于他。老老实实地听从安排，调转车头装料拉料。李卫亲自放料，给他的车装得满满的，最后柔声高喊道，“走吧！”
既是白班，女生小王也恰好在这个班组，临近中午时候，按照李卫的吩咐，三个人分别从食堂买来凉菜、炒菜、啤酒等吃食，就在放蜂料的小屋里，三个人一起吃了散伙饭。虽然如此，李卫和谢军等还是频频举起啤酒瓶，碰一下后大大地喝上一口。
李卫是这个班组唯一一个有高中学历的，“说起读书、学历什么的，和你们一比，我就是脸红。不过，在这里，我还是可以领导这十几个人的。你看到祥子了吧，那小子是最先被我整明白了的，不敢跟我炸刺儿；小钟子就更甭说了，看他炸炸呼呼的，其实我一真朝他瞪眼，他敢尿裤子，呵呵。
“不过，我不欺负人，甚至还可以说是惜弱怜贫，那次怒揍祥子就是这样，小钟子也没说他什么，他就坐在那里破口大骂！你们俩不或许不知道这怎么回事儿，祥子心里看不起小钟子。但小钟子是正式工，而且这个小屋是小钟子的岗位，专门管放料。上夜班时，祥子也得扛着铁锨和临时工一起去清底，那小钟子便常常炫耀，显示自己比祥子招人待见，所以祥子就以为小钟子‘得了便宜卖乖’。其实都是体力劳动者，何必互相糟践？但祥子就是看不惯小钟子，小钟子也有事没事儿地逗话，找祥子的茬儿！不过这两个活宝也就打打嘴架，小钟子胆子小，祥子胆子也不大，就是有点滑儿……”
“这些人的脾气都被你摸得透透儿的，李班长！”谢军边说边举起酒瓶敬了一口。而李卫却假作不悦道，“什么李班长，这里没有李班长，只有李哥！”“李哥，听说咱们班组连续几年的公司先进，都是你领导的好！”小王真诚地说道。
“嗨，瞎猫碰上了死耗子！不过还是得出活儿！我这甲班跟乙班一样人数，可每月我们都比他们出库量多，有时还多得不止一星半点儿！所以干活儿还是得动脑子。就比如刚才我为什么跟那个司机嚷，拉球的那边排起了队，拉料的这边一辆没有，要你班长，你急不急？好活儿大家抢着干，赖活儿都那个躲着，那怎么行？不行就得说话，就得给他们立规矩！在这里，确实是我说了算！那个司机如果好说不听，非要拉球不可，我还真让他拉不上。结果他给了我面子，我也不会让他吃亏！哎你们别光听我说，吃菜，吃菜啊！
“其实，跟你们读了那么多年书的人，我还真不敢比！话说我读高中那会儿，也是班上的前几名，可是那时考大学，比你们那会儿还不容易！当然，主要还是我这肚子里，东西也真是少了点儿，而且也不走运，复习了的题考的不多，考的多是没复习到的！最后，名落孙山！可是我这人认命，我就是吃煤炭这碗饭儿的命！人虽说不能和命挣，而且挣了也白挣，再挣你也挣不过，可是随遇而安咱总会吧？做好手头的那点儿事儿，咱总会吧？有多大劲儿使多大劲儿总是会的吧？人品正直，总是会的吧？见到弱的，咱就扶一把，咱总会吧？这日子长了，领导就知道咱了，老班长退休之后，我就当上班长了，就这么简单！
“后来乙班跟我们较劲，主要他们那个班长跟我较劲，你比他干的好，他不服气啊！后来路德（厂长）找我，问我愿不愿意和乙班班长互换个位置，我一听就同意了，他还别以为我知道，他认为我们甲班是个好带的班组。结果到了乙班，我们的产量还是比他们高！这是运气吗？这是实力！祥子、小钟子在那个班长的领导下，成了他妈大爷，除了放球员、放料员的活儿，什么活儿都不干，那个班长性子弱，又降不住这两个家伙，结果半年之后，我俩又换了回来！哎，当班长的降不住下边儿，那可怎么得了！”
“得了，就到这儿吧！吃完饭你们洗澡去吧，你俩下班了！以后有时间过来玩，谢军，你想晚上坐车出去，就过来，不过可只有拉煤卡车，得做好不怕脏的准备哟！你还得注意减肥，年纪轻轻的这么胖！不过你比那真胖的还差得远，多注意吧，少看点书，多运动减肥吧，呵呵呵！”李卫微笑着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