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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炭行业再早是劳动密集型行业，后来便有了铲车、推土机等机械的加入，像煤建厂这样的大型煤炭集散地，后来又有了骑在火车车厢上卸煤的卸煤机。1980年代中后期，北京市煤建系统的领导开始意识到，职工素质过低是不行的，如果原先有知识的职工能占到总人数的20%，那么这个比例再往后将逐步提高到80%。实现这个目标的途径有两个，一是可以从职工培训上做起，提高职工的知识水平和技能水平；另外就是积极补充新员工，招收应届或往届的系统内外的毕业生。这一点，市府方面是支持的，每年都给煤建系统数十个进京指标，那刘梅、苏曼、熊春雷等毕业生就那时进厂的。那党办的副主任赵悦文是1980年代中早期入厂的本地人，是高中毕业生，哥哥赵悦生是老煤建职工，那时已经是这个厂的一分厂厂长。一分厂在和平里地区，主要职责是给东北二环路附近的热电厂供煤，而那个热电厂，又是当地数十万户冬季集中供暖企业，因此一分厂的责任之大，作为分厂厂长的责任之重，是受到市府重视的，赵悦生的地位由此可见一斑。
作为自小生长于西城老北京胡同里的大哥的赵悦生，其性格稳重自不必说，那小弟赵悦文却是生性活泼，喜爱结交，各色人等，他全都能与之搭上话，可以深交的，自是继续往深里交往。而这各色人等中，也包括妇女，无论年轻与否，赵悦文能轻松周旋于她们中间，悦文所到之处，尽是莺声燕语笑声不断。在赵悦文眼中，工作干活儿似是无关紧要的，关键是得先和她们打成一片，这一点，悦文显然是做到了。因此在他当选于这个厂团委书记期间，每周六下午的职工礼堂里，都会传出舞曲的声音，广大妇女们拉帮结伙地奔那里而去，她们热情丝毫不逊色于现在的跳广场舞的，周六的上午，她们便早早地做出安排，为下午的跳舞娱乐做好准备。那些厂里的文艺积极分子成了悦文的重点联络对象，而二十到四十岁的年轻人的分布情况，赵悦文也是心中有数，谁有什么兴趣爱好，那个有什么专业特长，他都能娓娓道来，李卫就是那时进入到悦文视线的。
那时李卫的在厂办工作的女友（尚未明确恋爱关系）似对赵悦文心生爱慕，这在阅人无数的赵悦文来说是感觉得到的，而在工会干事四十多岁的杨兰眼中，更是瞧得清楚，“悦文，你要是同意，我帮你牵线搭桥儿？”“搭什么桥儿？杨姐，我要是有那个意思，还用麻烦您？”悦文点儿啷当地回道。“多好的姑娘，你不愿意？”杨兰追问道。“姐，我刚二十五六岁，离考虑这事儿还早着呢！”“哎哟喂，我的亲弟弟哎！悦文，在过去，到了你这岁数还不结婚，人家不得说你有毛病，是不是那方面不行！”说到这里，杨兰自己先笑了，赵悦文也跟着笑了，继而赵悦文道，“我正常着哪，姐！不过，我在咱们厂工作，是真不想再找一个咱们厂的职工。两个人都在一个地方工作，晚上见了白天见，烦不烦？”后来李卫找到赵悦文，表达了自己对于厂办姑娘的爱慕，悦文便当起他俩的红娘。因了这层关系，李卫成了悦文的铁杆朋友，几乎到了无话不说的程度。
从团委书记的岗位上卸任之后，赵悦文被厂里安排到设备科做了副科长，那时的悦文延续了他一贯的作风，没有半点的架子，走到哪里哪里便有笑声，仓库的一众妇女们，见到悦文的影子，便都暗生欢喜，一个个笑魇如花。设备科有三个司机，一个油罐车司机、两个货车司机，货车司机分别是赵辉和唐亮，赵辉是顺义人，顶替来的煤建厂；唐亮家住白家庄一带，是土生土长的京郊人，不过，随着三环路的兴建，他们家亦在拆迁范围之内，如今的白家庄，早已经成了城市片区。唐亮为人的心直口快，开车喜欢同乘车者高谈阔论吐沫横飞，而议论评说周围人自也在他的聊天范围内，在其口中，赵悦文成了彬彬有礼体贴关心职工的大好人。总之， 在挑剔的中年男人唐亮口中，对赵悦文没有一丁点儿负面言语，这在唐亮，是难得有的。
像那些传统的老企业一样，京城煤建厂的职工有亲属关系的大有人在，有兄弟在一个单位的，比如赵悦生、赵悦文兄弟，有夫妻都在这个单位，比如设备科办公的内勤，年龄有四十四五岁的刘淑文，刘淑文的丈夫是这个厂车队的副队长；那设备科物资组的梁三杰，他的妻子在这个厂的总务处工作，负责采购发放劳保用品等，总之，在这个厂混要态度平和，不然得罪了一个人，就可能得罪一串。这样的企业似已形成一种稳定的人际关系，就像是谢军小时候的农村社区，一个小村子百十来户、二三百人，谁家是怎么个情况，他们家祖上是干什么的，爹妈道德品质如何等等，村民们抑或是孩子们大致都是清楚的，在这样的熟人社区，家庭生活是少有隐私的。在京城煤建厂老国企，大致也是如此，对于老职工来说，差不多都能对某个职工的来历彼此间有着深入的了解，即便是道听途说来的，也大致掌握的八九不离十。
小村子来了耍猴的、打把式卖艺的甚至要饭的，转瞬间全村就都知道了；而在谢军他们分配到这个厂的时候，也大致会受到这种待遇，虽非群起围观之，但你总觉得背后有人在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因为你还不是他们中的一员，对于他们（老职工）而言，你是陌生人，他们在各个角度来观察揣摩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