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景龙对赵辉差不多是不拘礼节的。这一天下午赵辉收车来到办公室找“调度”刘淑文,然后预备下班回家。进得门后,赵辉习惯性地拿起那块干干净净的抹布擦他鞋,“辉辉,又干净上了!”郑景龙边说边就直了直身子站了起来,从后面搂住了正预备把擦鞋后的抹布放回到洗脸池旁的赵辉的双肩,头还贴在赵辉圆滚滚的胖肩膀上,狎昵地问道,“辉辉,今儿去哪儿了?这小子,天天这样儿!”郑景龙笑嘻嘻,干瘦的脸上放着红光。那赵辉也不挣扎,只是随着对方的搂抱晃悠着身子,棒球帽下露着一双透彻的眼睛,连同那整张成熟中含满了单纯、愉快的笑脸。
“你你别这样儿,我可要喊人啦!你这样叫人瞧见多不好,以为咱俩是同性恋哪!我我可不是同性恋,我对异性充满了兴趣,对你这样的同性,我我没有半点儿兴趣!”赵辉笑着磕磕巴巴地诉说道。赵辉对异性确实有着浓厚的兴趣,同他出车,逢到异性他便会评头品足一番,那时司机被成为“车豁子”,他们可以开着车四处游走,自有那个时代赋予这个行业从业人员的优势和便利。那是一个需要经常换煤气罐的时代,而设备科的职工们大多在上班时间,找个借口让赵辉或唐亮开车顺便给他们跑一趟,而无论是赵辉还是唐亮,大多不会拒绝,顺路做好事,谁不愿意?但两个司机各有各的性格特点,赵辉喜欢评论异性,那是连库房的女职工都知道的;而唐亮则善于观察和评论周围的同事,这个生长于东三环白家庄附近的四十大几的汉子,长者一双火眼金睛,谁身上有什么有点他晓得,谁有什么缺点他更是了然,于是唐亮边在这个同事面前欢快地诉说那个同事的优缺点,在那个同事面前又会毫不客气地诉说这个同事的毛病……同事们明明知道他们曾谁背后议论,但大多不愿意因此而得罪司机,因为毕竟他们曾经帮助过自己,面子上怎么能过得去?职工们这种对于“车豁子”的忍让,令他们更加地肆意,这是司机这个行业和那个时代所造成的,在此不论也罢。
赵辉说话从来都是温和的,因此在他说出那番话之后,郑景龙仿佛得到了鼓励一般,反而将赵辉搂抱得更紧了。此时的刘淑文在一旁只是眯着眼笑,她似乎没有明白“同性恋”三个字意味着什么,如果她听懂了,她一定说“这小孩儿,又在瞎说了!”之类的话,此时在刘淑文眼里,就只有亲昵的两个大孩子。
虽说是办公室文员,但郑景龙总少不了借故坐车出去一趟的机会,因为他就住在办公室的那张值班床上,如果白天有事耽误了些许工作,回来后他也会很快将其补上。他出去铁定了要做赵辉的车,有时赵辉要去拉氧气,赵辉的130货车的驾驶室里就只能坐下两个人,这时郑景龙就自告奋勇地请求一个师傅可以不去,他帮忙把氧气罐抬上车即可。说起来,郑景龙坐赵辉的车出去,那实在是一种休息,他的瘦脸上抑制不住地荡漾出笑容,而赵辉的对于异性的品评,“这个胸部很丰满,不错……那个屁股翘翘的,性感……对面过来一个哎,你瞧人家怎么长的,水灵灵的大眼睛,那五官是怎么搭配的,啧啧……”坐在旁边的郑景龙被赵辉的话逗得前仰后合,不能自已的笑着说道,“辉辉,你这么品评别人家的异性,要是让花儿知道,不得大嘴巴抽你?”“嗨瞧你说的,我这是对美一种感受,我想我们家花儿知道了,也不会怪我的,我们家花儿,知道我心里只有她一个!哎郑景龙,你什么意思呀?不是在挑拨我们家花儿和我的关系吧?”赵辉笑着说道,“其实你们也跟我一样,对漂亮女性都有一种赞叹和欣赏,只是你们假正经,不好意思说出来,而我就不一样,我不假正经,我看到漂亮女的,我就敢说出来,‘你真漂亮!’你敢吗?”“我可不敢!我怕人家大嘴巴抽我,或者用手挠我,到时候脸(被挠)花了,可怎么见人!”郑景龙红了脸说道。
“哎,只要心里干净,怎么可能(发生那样的事)呢?那天我开车去顺义,路边上有一妇女推着自行车,好像是车胎扎了,你说我能看着不管嘛?况且,人家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我就起了怜香惜玉的心……”赵辉说得正得意,忽听旁边那个维修工道,“赵辉,你小子忒色!”
赵辉也不恼怒,笑着点头道,“人皆有好色之心!上学别的没记住,就记住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见到窈窕淑女,我就开心的什么似的!”赵辉肆无忌惮地说道。
“小心让领导知道!”郑景龙好心提醒赵辉道。
“领导?领导还他娘的管这个?我又没偷没抢,我就是喜欢漂亮女的,有机会我想搭讪她们,这领导也管?他们难道就不这么想?”
“辉辉,快打住吧!你这么说,让领导知道了,非得收拾你不可!”郑景龙严肃道。
“领导知道我这个毛病,并且他们还知道我‘色大胆小’,干不了出格的事儿,哈哈哈!”